萧怀策笑得够了，冷冷地看了一眼提心吊胆的柳如意，点头道：“此人当真命好——皇兄既心意已决，不如与朕同去栖梧宫，写出兵符的所在。”不像他，计关算尽，最后只落到个被心上人赐下『牵机』亲手杀死的下场。

柳如意身上尽是伤痕，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蝶，颤巍巍地一步一步地走着，十分艰难，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

萧怀策淡淡地瞥了一眼柳如意那副柔弱的样子，随意吩咐道：“来人，柳公子重伤，脚下寸步难行，给柳公子赐轿，让柳公子好生歇息。”

柳如意慌乱道：“不、不必了……”他一介白衣，怎能与天子同行？

可萧怀策只是坐在轿子里，让奴仆把如意强行抬了上来，期间看都没看他一眼，命令道：“走。”

真正地视柳如意如蝼蚁。

柳如意见萧怀策没有反应，脸色有些阴沉，又偷偷地瞄了面无表情的萧怀澜一眼，慢慢地捏紧了手心。

一路上都寂静得厉害，萧怀策的心情很不好，他千算万算，就没想到柳如意会在这时候跳出来给他设了一个圈套。一大早就被人算计，一日的好心情就被柳如意毁了，当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

栖梧殿中。

萧怀策和萧怀策屏退了下人，对视了一眼，走到了书桌前。

殿里寂静得可怕，萧怀策在桌前轻轻巧巧地止了步，垂眼看着萧怀澜低眉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萧怀澜的字飘逸俊秀，就如同他的人一般，都是生来就该高高在上，被人仰望的存在，容不得人生出亵渎之心。

萧怀策看着他写完字，又轻轻地将墨吹干，指尖上下翻动几回，上前走了几步，将那纸塞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萧怀澜的手又凉又冷，萧怀策有些怅然若失地想，虚虚地握了一下萧怀澜的手抓过的地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张薄薄的宣纸。

萧怀澜眼色深沉地看了一眼他的动作，这回却没说什么。其实萧怀策就算是为了兵符也无可厚非，自古帝王谁不是步步算计？

柳如意很快就又被传唤进来了。

柳如意发觉，自己一走进大殿里就不知为何静得可怕，柳如意咬了咬唇，眼求助似的朝萧怀澜看去，叫道：“王爷……”

不料萧怀澜看了他一眼，蓦地脸色阴沉地将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冷声骂道：“蠢货！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负荆请罪，又惹得天子震怒，是存心想让天下人看天子的笑话么？”

萧怀策自从拿到兵符的下落就安分了下来，施施然地喝了一口茶水，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柳如意被吼得双眼发红，委屈地道：“王爷，如意没什么恶意，如意只是想看看你在宫中过得好不好，陛下……如意如若得罪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如意计较！”

这话说的，好像他在刻意虐待萧怀澜一样。萧怀策的眉挑了挑，柳如意其实还挺聪明，可惜没把心思用在正道上。萧怀澜看见柳如意哭哭啼啼的模样，皱了皱眉，冷冷地盯着柳如意质问道：“你为何进宫？”

柳如意并未答他，反而眼泪流个不住，委委屈屈道：“王爷！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你，见到你没事，如意的这颗心就放了下去，如今就算要如意死，如意也甘心！”

谁要你死了？他可没想逼死柳如意！——毕竟留着柳如意，看他继续犯蠢还挺有意思的。萧怀策的眉挑了挑，平白被柳如意扣上这么一大口锅，他冤都冤死了。

不过萧怀策觉得，萧怀澜听见这话应该很受用，前世萧怀澜被困栖梧宫，柳如意被萧怀策拦着，没法见到萧怀澜，就扮作一个小太监进宫服侍了萧怀澜半年，等萧怀策发现时，萧怀澜早就对柳如意情根深种，非君不娶了。

此时萧怀澜听见这话，却是脸色一寒，冷声质问道：“谁要逼死你了？”柳如意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人一跳，慌忙解释道：“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怀澜凤眼一沉，冷冷地扫了一眼明显看好戏的萧怀策，心下一冷，盯着瘫软在地的柳如意，不依不饶道：“依你话中所指，究竟是皇上要逼死你，还是本王要逼死你？”

“不是，王爷你是知道如意的，如意没那么多小心思，我只愿王爷和皇上身体康健，岁岁常安！”不过半晌，柳如意的眼里已经蓄满泪水，忙拖着纤瘦如薄柳的身体匆匆地朝萧怀策爬去，满脸泪水地哀求道：“皇上，王爷误会如意了，我怎会有那般想法？”

萧怀策冷冷地看着柳如意双眼泛红，满腹委屈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皮再活几世也没柳如意的厚，顿时不想再看柳如意演戏，不耐地按了按额头道：“皇后真是的，也太小题大做了，委屈柳公子干什么？”

皇后？萧怀澜被这个词一刺，冷冷地看着萧怀策将柳如意从地上拉了起来，莫名感觉到萧怀策没安好心。

萧怀策勾了勾唇，闲闲地笑道：“皇后就算不顾及柳公子的脸面，好歹也心疼一下柳公子今早在宫门遭的那番罪呀——啧啧，伤得这么重，连太医都没见，柳公子对皇后这般情根深种，连朕都很是感动呢！”

萧怀澜被萧怀策这阴阳怪气的话刺得眉心一跳，萧怀策话里的意思谁听不出来？差不多就已晃晃地指着柳如意的鼻子说“朕知道你对皇后有私情，你给朕等着了。”

柳如意脸色一白，对上萧怀策暗沉的视线，心跳得极快，脸色更惨白了些。难道皇上发现了自己和王爷的计划？察觉到萧怀策的杀意，萧怀澜的眉皱了皱，冷声道：“你身为皇帝，理应一言九鼎，可莫要出尔反尔！”

“哦？”萧怀策冷哼一声，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眸里尽是寒意，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冷冷地道：“朕是一言九鼎不假，可就凭他觊觎皇兄这点，就该死上千回万回了。”

当日朝上众人知道萧怀策要立萧怀澜为后时竭力反对，甚至以死相谏，可萧怀策却硬生生地将那些竭力反对的大臣一一杀死，一意孤行地将萧怀澜接进了宫中，立他为后。

萧怀澜既然成了他的皇后，那就不要再和别人拉拉扯扯！

柳如意被他吓得一颤，抖了一抖，双眼泛红地流下眼泪，慌忙解释道：“皇上误会如意了，我和王爷不过是知音之情，我、我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庶子，怎敢冒犯王爷！”

他说完，身子抖如风中柳絮，流露出来的委屈似要凝聚成实质，情真意切，似是万分恳切，一片真心。

萧怀策的视线在萧怀澜和柳如意分外默契的神情上来回转了几个圈，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一下，格外不好受，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挑衅道：“朕就要杀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