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晰的认知让贺时鸣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慌。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的，他终于打消了师兄女儿对自己荒唐的感情。

可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贺时鸣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喉咙：“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顾笙笙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小叔是要帮我找工作吗？”

“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推脱。”贺时鸣压着自己的情绪，淡声道，“你需要工作，可以来淮知。”

淮知。

这两个字落在顾笙笙耳朵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挑起红艳唇角，笑意夹带讥讽：“不必了小叔，我和淮知，不合适。”

这话是当年他亲口说的，现在她又亲自还给了他。

贺时鸣想，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

顾笙笙没有琢磨他的心思，敛了笑：“小叔，回去吧。”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转身便离开。

那又细又尖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声一声，针扎一般的刺痛贺时鸣的脑袋。

他听了十几年的“小叔”，还是第一次这样不想听到。

而顾笙笙也变了很多。

贺时鸣看着她的背影，蓦然发现她在这三年褪去了身上的稚嫩和青涩，整个人成熟优雅，像极了他在名利场上见过的那群人。

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其实，一直是想保护她的那份天真烂漫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他做错了什么？

回到包厢，顾笙笙和韩络已经扶着顾父准备离开。

韩络对贺时鸣淡笑道：“贺律，账单我们已经付过了，您喝了酒，不能开车，做我们的车回去吧。”

彬彬有礼，绅士有度。

但贺时鸣还是摇了摇头：“你们带师兄回去早些歇息，我叫个车就行了。”

两人没再推脱。

临走时，韩络从降下的车窗里看向贺时鸣：“贺律，我一直很崇拜您，若是有机会，我想跟您多多学习。”

贺时鸣淡声回：“可以。”

直到这时顾笙笙才开口出声：“小叔，再见。”

但她没有看贺时鸣一眼，甚至在说完后就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独剩下站在原地的贺时鸣缓缓地放下了刚要抬起的手，嗓间中的那句“再见”也随着滚滚尘灰沉寂下去。

这小丫头三年前不告而别，从此了无音讯，再见面便像只刺猬，可见是真的恨透了他。

贺时鸣站在暗黄色路灯的光束下，蓦地想起韩络的那双眼。

精明，野心勃勃。

他远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敦厚老实。

顾笙笙没有什么心眼，跟着他真的是最合适的选择吗？

回到家，贺时鸣没有进卧室，将自己的身子重重地丢到了沙发上。

沙发很软，是顾笙笙十七岁那年选的，小姑娘最喜欢趴在这上年吃着零食看着电视。

他说了她好多回，说这样不利于消化，但她从来不听，撒个娇之后便去拿了盒冰淇淋继续大快朵颐。

贺时鸣呼出满是酒精的一口气，手臂遮挡眼前。

今晚的月亮好亮，亮的他看不清、睁不开眼。

和这些年他见过的顾笙笙的眼眸，一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