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和时胤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他轻拂我的侧脸,带着薄茧的手掌摩擦我脸上的伤疤。我的右脸原本只是被灼伤一小块,可那时四处躲藏担惊受怕,伤口化脓腐烂,以至于后来伤好之后,疤痕极为狰狞。自古以来,容貌对女子都至关重要。即使后来用了许多名贵的药材,试了许多的法子,也没能让这块疤淡下去,平日里只能用帷帽遮面。...
上一世我和时胤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他轻拂我的侧脸,带着薄茧的手掌摩擦我脸上的伤疤。
我的右脸原本只是被灼伤一小块,可那时四处躲藏担惊受怕,伤口化脓腐烂,以至于后来伤好之后,疤痕极为狰狞。
自古以来,容貌对女子都至关重要。
即使后来用了许多名贵的药材,试了许多的法子,也没能让这块疤淡下去,平日里只能用帷帽遮面。
我和时胤之间,隔了安家兄妹,隔了皇权霸业,隔了太多的人和事。
安宁恨我不知廉耻,平城众将憎我不守妇道。
哪怕我一颗真心世人皆知,他也不曾伸手接过。
此刻,我捂着自己完好无缺的右颊,不自觉地颤抖,情绪无以复加,思绪纷乱。
痛吗?大抵是痛的。
可我又能如何呢,不过也就是算了。
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与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安将军最终还是没能去京城,安昭让副将们将他拦在将军府中,自己替他去了京城。
上辈子的事情,我可以当作一场梦,恩怨都不计,可我不能看着安昭去送死。
我策马追去,梁王使臣问我是何人,我有些为难,我不能再说出明月山庄的名头,却又没有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身份。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安昭策马而来,停在我面前,握住我的脚踝脱离马镫,在众人面前接我下马。
他什么也没问,也没劝我回去,只是将他马车中的垫褥换得更为厚实柔软。
到达京城之前,我问安昭:「若祁王起兵,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他低头看我,温和的双眸倒映着我的身影,没有正面回答我。
「大丈夫当兵吃响,自当保家卫国。」
看我欲言又止,他抬手将马车的窗户轻轻阖上,问道:「你可是在担心些什么?」
我当然是在担心你。
可这话说出来便有些暧昧了,虽然我二人有婚约在身,但我现在只是想还他的恩情。
我轻声说道:「京城如今都是梁王的人,陛下一旦殡天,祁王必定会趁势起兵讨伐,宁王也会趁乱捞一杯羹,到时北玄军的立场至关重要。」
安昭看我的眼神依旧温和,我不知他是否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有时候我也不能否认别人骂我心思深沉是错的。
乱世之中,拥兵者重,北玄十万大军足以自立门户,根本无须效忠这岌岌可危的皇室。
更何况梁王狡诈,祁王好战,宁王阴险,谁都不值得支持。
与其被忌惮功高盖主,何不自立为王。
我承认我是出于私心,若安家自立为异姓王,有北玄军做后盾,只要不去争那把龙椅,自保绝无问题。
若想争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不过那时就与我没有干系了。
只要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这样我勉强能算是跟安昭恩怨两清了吧。
上一世安昭在江陵城外,带领数万北玄军痛击祁王大军,战胜回城时,却被关在城门之外。
祁王趁机围困,数万将士被活活耗死,残缺的尸身在城门外堆积成一座小山,而安昭立于山顶,五脏俱裂死不瞑目。
那下令不开城门的人,是梁王派去的监军。
安昭死后,梁王本以为北玄军是囊中之物,却不想小瞧了安宁。
安宁与梁王撕破脸,带领北玄军盘踞西北休养生息,看着三方势力狗咬狗,一直到我带着时胤出现。
如今的情况与上一世完全不同,安家父子俱在,梁王轻易不敢打北玄军的主意。
而时胤回到京城后,陛下喜极而泣,当即立时胤为太子。
陛下的身子骨每况愈下,整日缠绵病榻,朝堂被梁王把持,他本想拿捏孤立无援的太子,结果没想到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刺头。
北玄军还是成为了时胤坚实的后盾,而安昭自然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安家世代忠勇,为国为民死而后已,祠堂的英灵牌位排列如林,墓碑下尽是衣冠冢。
安昭如此选择,我不应该觉得意外,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温良却磊落。
终归是我小人行径了。
时胤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很快便召集起皇室旧部与梁王分庭抗礼。
京城的形势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可安国府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至少安宁是没有。
我见多了她冷言冷语的讥讽嘲笑,也见多了她杀伐果断的调兵遣将。
如今她整日缠着我叫阿姊,热情又亲昵,让我很是不习惯。
「阿姊,城外有人在赛马,咱们去凑个热闹!」
「你兄长不让出城。」
「那我们去醉云轩,听说来了批好酒。」
「你兄长不让喝酒。」
「那我们去梁王府,看王妃和侧妃们吵架。」
「你兄长不让……」
「这不让那不让,兄长到底让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