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二天午休时，老孟把我叫去了办公室。
他跟我妈是老乡，中考后，我爸让我去广州进厂。
我妈带着我回乡下躲他，恰好碰到老孟。
老孟看了我中考成绩，免学费将我特招进了学校。
他照例关心了我几句后，直奔主题：「那天我看到你跟沈星泽一起打伞……」
我心里一个咯噔：原来他看到了。
「这两天中午，你们俩又一起在食堂吃饭！」老孟喝了一口茶，「宋小竹，你跟他走得太近了。」
「沈星泽哪怕是倒数第一，他家里的钱也够他挥霍一辈子。」老孟语重心长，「想想你妈想想你爸，你可只有这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
我深深低着头：「我知道，孟老师，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欢他的。」
老孟点点头：「我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那你赶紧吃饭去吧！」
他对着门口喊：「沈星泽，你进来吧。」
我心里一突，猛地回头。
沈星泽正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我。
10
他的下巴处，还贴着那个草莓图样的创可贴。
我与他擦肩而过时，他伸手扯下创可贴，露出一道红色的新伤。
他嗓音低哑：「宋小竹，你很清高啊！」
我心微微一缩，却没有再偏移视线。
出了办公室，听得老孟在咆哮：「你好好的，去招惹宋小竹干吗？人家可是清北的苗子。」
沈星泽很无所谓的样子：「见她呆呆的，逗着玩玩。」
……
「以后不逗就是了。」
时间已经很晚，食堂估计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我在负一楼小超市比对了半天，买完面包上来，瞟了食堂一眼。
恰好看到沈星泽端着整整一托盘的饭，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那里面，还有两只完好无损的鸡腿。
这就是区别吧。
我会计较肉松面包比奶油面包贵了一块，他却可以毫无负担地倒掉两只大鸡腿。
十一假期前，学校组织了一场月考。
十一放两天假，室友们都回老家了。
我因为上周刚回去过，为了节约路费，就不回了。
十一这天一早，秦颜来找我，她爸妈在外地出差没回来，所以她也没回家。
「今天是祖国妈妈生日，咱们出去庆祝一下。」
我不想去：「我还有卷子没做呢！」
「卷子还有做得完的时候吗？」秦颜一瞪眼，「啥都别说了，中午我请你吃自助餐，成了吧！」
秦颜最擅长软磨硬泡，我最后没拗过她。
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带我去看电影，而且沈星泽、胖子和卷毛都在。
胖子把她拉到一边：「你怎么带学霸来了？」
秦颜言辞凿凿：「我一个人有点没底气，带其他人我又不放心。小竹很安全的呀。」
胖子满脸便秘表情：「行吧，行吧，真有你的。」
我不愿意当灯泡，找了个借口想回去。
沈星泽声音凉飕飕的：「跟我们这样的学渣一起看电影，拉低了你学霸的档次是吗？」
秦颜一把挽住我胳膊，眨巴着大眼睛哀求：「求求你求求你，别走，别听他胡说八道。」
胖子跟着劝：「电影票都买好了，马上要开场了，闹哪样呢！」
他说着，一张张分了票子。
我没出钱买票，想着买点吃的意思下。
结果最便宜的套餐都要四十多。
好贵哦。
我从钱包里拿出四张十块准备付款，沈星泽把我撞到一边：「我有卡，能打折！」
坐到位置上后，我才发现，胖子的操作真的很骚。
我们是这么坐的。
胖子 | 我 | 沈星泽 | 秦颜 | 卷毛
我拽胖子手：「我跟你换一下。」
胖子戴着 3D 眼镜，甩开我：「开始了开始了，别吵别吵。」
演到男女主接吻时，全场都屏住了呼吸。
我尴尬地拿起可乐吸了一口。
我刚把可乐放回去，沈星泽就端起来吸。
我低声道：「那是我的，我喝过了。」
隔着 3D 眼镜，他盯了我好几秒，然后猛地一吸。
11
一杯可乐被吸光光，听到空空空的声音。
我目瞪口呆。
他把另一边的可乐拿过来插在扶手上：「这是我的，还没喝过，还你了。」
我是计较这个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
算了，他多半是不知道。
看完电影，秦颜非要请客吃海底捞。
这是我第一次吃海底捞。
服务员非常热情，洗完手还有人递热毛巾。
我看着镜子里穿着旧外套、帆布鞋，背着旧书包的自己，只觉得这样热情的服务让我局促不安。
他们点菜时都很熟稔，而我的手机太老反应也慢，扫了半天也没弹出来点菜的界面。
秦颜点的鸳鸯锅。
我们身后坐着一桌爸妈带着孩子，那孩子调皮，把一包 QQ 糖全给撒了。
而恰在这时，服务员端着锅底走了过来。
事情发生一瞬间，服务员没有察觉，一脚踩在 QQ 糖上，整个人往前一扑。
那一锅汤眼看着就要倒在沈星泽的头上。
那一瞬，我也不知脑子里抽什么风，霍地一下站起，狠狠拉了服务员一把。
他方向偏了。
那一锅汤飞溅出来，我袖子湿了大半。
要死，我手臂废了。
然而等了几秒，没等到痛感，却等到沈星泽愤怒无比地斥责：「你眼瞎吗，往哪泼呢！」
他握着我的胳膊，语气暴躁又温柔：「你是不是脑子有坑，万一这是滚烫的汤，你手就废了知道吗？」
哦……
原来海底捞的底汤不像我们小县城的火锅，它是温温的。
服务员自己也被泼了，他脸色煞白，眼圈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不小，后座的那对父母也伸长了脖子瞧。
沈星泽又凶他们：「看什么看，管好你自己的孩子！」
那小孩「哇」的一声哭了。
胖子无奈叹气：「泽哥，你别凶了，宋小竹是怕浇你一头才拔刀相助，我看她手没事，倒是被你吓得不轻。」
我的确有点慌。
倒不是因为他很凶，而是……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凶。
沈星泽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就这点老鼠胆子，就别逞英雄。」
我将自己手慢慢拽回来，轻声说：「其，其实我是怕泼到秦颜身上，她衣服是新买的。」
12
沈星泽一怔。
秦颜定定看我几秒，展颜一笑：「小竹你对我真好，你衣服都脏了，我送你两件新的。」
「不用了。」
秦颜拽我：「必须要买，我一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把我拉去卖运动服的专区，拿了衣服逼着我试。
我捏紧衣架子，道：「对不起，秦颜，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秦颜笑了笑：「宋小竹，这样的衣服我可以给你买一百套，我有的是钱。但我看上的男人，我不会让。」
「哪怕你将来考上清华北大，奋斗一生，也不可能拥有我和沈星泽的家底。」她顿了顿，语气骤冷，「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再回到海底捞，经理亲自来跟我道歉了。
我们这一顿免单了，还送了饮料。
另外，买衣服的钱，也报销了。
我问经理：「这钱不会是从服务员的工资里扣吧！」
沈星泽没个好气：「你是圣母玛利亚吗？」
我笑了笑：「因为我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在火锅店上班，总是被扣钱。干了一个多月，最后只拿了八百块。」
胖子惊诧：「那会你还是童工吧！」
「小县城，没那么规范的。」
初中毕业就出去赚钱的，比比皆是。
沈星泽捞起一大团牛肉扣在我碗里：「多吃点，你要跟胖子一样壮实，也没人敢欺负你。」
胖子……
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最后经理承诺不会扣服务员工资。
我们走的时候，服务员偷偷跑过来：「小美女，你也是湘阴人吗，咱们加个微信吧。」
沈星泽在跟胖子聊游戏，眼睛却时不时朝我看过来。
他们下午还有安排，我却坚持回学校。
沈星泽双手插兜：「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抬头对着他笑，「你不是都说了，以后不逗我了吗？」
沈星泽嘴角抽了抽：「你现在来翻旧账，你自己也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的手插在衣服兜里，缓缓捏紧：「我们的确不同路，所以，让我自己回去吧。」
13
他一定是听懂了我的话。
这一瞬，他的眼里仿佛落了冬雪。
他轻哂一声：「是，我们跟你大学霸的确不是同道中人。」
我笑了笑，对他们摆摆手，转身离开。
回了宿舍，我怒刷三套试卷。
果然，学习让我平静，学习让我快乐。
国庆假期一过，月考排行榜出来了。
我在年级第三，跟以往成绩持平。
同学们纷纷恭喜我，我淡淡笑了笑，目光从红榜最后往前看，在倒数第三，见到了沈星泽的名字。
如此对称！
高三学习很紧张，我很快就被题海淹没。
这天中午，胖子来找我。
我以为是沈星泽让他来的，没想到他是来问我题目。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爸说我再考倒数，要停我零花钱，学霸姐姐救救我，我请你吃饭。」
他不由分说请我去吃炒菜。
炒菜比打菜贵，但味道好，就餐环境也好。
胖子拿出一张数学卷：「趁着等菜的工夫，你跟我讲讲这几题。」
我唰唰唰一阵解题。
「我说明白了吗？」
胖子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菜好了，咱先吃饭。」
吃完饭，我准备继续讲解，胖子打了个哈欠：「我觉得我可能不是那块料，还是摆烂算了。」
第二天，卷毛来找我了。
说他喜欢的女孩嫌弃他成绩不好，他得努力，得奋斗。
又拉着我去吃饭。
我给他讲题，他叹气：「算了，太难了，我看不如换一个人喜欢。」
？？？
第三天胖子又来了。
「竹姐，我想了想，没有零花钱，我游戏都没钱氦金，我还是得奋斗！」
「算了，学习太难，游戏我不玩了。」
第四天。
「我辗转反侧，还是忘不了那姑娘，我想再试试，竹姐，全靠你了。」
「焯，老子再喜欢她老子姓狗！」
「竹姐，没钱这日子过不下去，别放弃我，我还能学。」
「嫂子，我还是忘不了那个小妖精。」
我狐疑：「你刚叫我什么？」
卷毛一头汗：「对不住对不住，打游戏时我们经常这么叫女玩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