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不知怎么,连家里都变得不太平。
家门口的楼下,停了好几辆豪车。
我捧着满天星,在看见家里门开着的时候,心情如坠冰点。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深呼吸,可大脑猛地如同钝击的疼痛,让我紧紧地抓住门框。
三两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门口。
我家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女人。
「江婷,即便你家里再有钱有势,私闯民宅也是非法的。」
我慢慢地将满天星放在玄关旁,朝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话。
而她歪了歪头,慢条斯理地笑了笑。
「……」
我是指她擅闯我的家门,她是指我把林叙关在了家里,限制他的自由。
江婷,现淮阳市最大富商女儿,林叙的发小,也是我的……情敌。
她也喜欢林叙。
「我要带林叙走。」
她扬了扬下巴,垂眼吹了吹自己打理得近乎完美的指甲。
「不可能。」
我撑着茶几,死死地盯着她。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你没有能力负担起林叙的治疗了。和你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而我有最好的医疗资源,最好的心理医生,他在我这里才能得到最好的……」
「我是他的恋人。」
我打断了她的话。
女人终于抬头看我,精致的妆容下倒映出满满的不屑。
「谁知道?他可没有娶你,林叙可没有娶你。」
「他说过会娶我的。」
「可是他现在讨厌你。你看——」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抵着我的脖子。
将我对着楼梯口,那里,林叙正慢慢走下来。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婷将刀放在我的脖子上。
「你看,就算我在这个地方杀了你,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就像在掐着我的脖子对我说,你看,你的良心被人喂了狗。
我对林叙有多好?好到差点把我的心都掏出来给他了。
可当我受到生命威胁时,他依旧看都不看我一眼。
好像做了那么多努力,都没有用。
那就……再多做些努力好了。
这是我和林叙的约定,我们说好了,不放弃彼此。
无论什么时候。
我的手,慢慢抓上了刀刃。
江婷当然不是真想伤我,她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我不会让你带林叙走的。」
无声的僵持之中,她忽然笑了。
「那我俩公平竞争。」
「让林叙来选,谁赢,林叙就跟谁。」
「怎么样?」
……
林叙不是物品,林叙不是被争夺的东西。
他们人走后,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的灯真的不太亮,改天应该换一个新的。
我低着头,直到一个阴影拢住我,他站在我身前,声音平叙而毫无波动。
「他们不是私闯民宅,是我开门让他们进来的。」
「那个女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时,我确实没什么想法。」
「……」
林叙好像太懂怎么拿刀子往我心上插了。
我抬头,看他,从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的我,原来有这么仓皇。
我轻轻地问他。
「所以你想跟她走,是吗?」
「……」
他没有回我的话。
……也对,对林叙来说,被江婷带走,无非就是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里。
可他不知道,其实他自己就是一座牢笼。
你忽然收住笑,然后俯过身来吻我。
……
好多好多事情,你都忘了,林叙。
我看着面前的人,锅里的豆腐还在翻腾,我勾了勾嘴角,对他说。
「你笑一个吧,林叙。」
他平静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说出来的话却冰冷。
「你死在我面前,我就笑给你看。」
「……」
又变成这样了。
林叙讨厌我,他的讨厌还总是变化无常。
比如他前一天有可能对我还是面无表情,后一天就恨不得将我掐死。
就像现在,他又开始莫名其妙恨上我了。
通常情况下,林叙睡觉都很早。
我写完了他每天的病情记录,准备睡觉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林叙睡觉时对光也很敏感,为了不吵醒他,我一般都不会开灯。
我边扶着墙壁,边想关于他的事。
他的情绪波动又开始变大了,这是病情恶化的征兆。
一般这种时候,他又会大量地臆想出不存在的东西,再次将他自己逼疯。
药不能再给他吃,不然他好不容易抑止下的瘾又要浮上来,不过之前约好的心理医生明天也该来了……
事情还没有思考完,我猛地被一道力气拉进怀里。
好歹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所以透过斑驳的月光,我也能分辨出家里不是进贼了。
是林叙。
男人粗重的呼吸就打在我的耳侧。
「怎么还不睡?」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带上安抚的意味,碰上他的手,被他猛地甩开。
他捏着我手腕时非常用力,死死地搂紧我。
粗粝的拇指,蹭上我的脖颈。
「为什么要给我注射毒品?」
他边收拢手掌,边这样问我。
为什么要给我注射毒品?
他是不是想让自己质问的语气变得凶狠,可林叙知不知道。
他说这话时,有多无助。
为了深入贩毒组织的内部,为了获取那些恶魔的信任,林叙站在潮湿而昏暗的地下室里,将针孔对准自己的臂膀,日复一日,注射,呕吐。
直到成为一名足够让毒贩信任的瘾君子。
虽然现在已经逃离了那间地狱,他却像是被永远留在了那里。
他收拢的手掌令我呼吸困难,他红着眼,问我。
「为什么要给我注射毒品?就为了让我留在你身边?」
「你真自私,你让我感到恶心。」
你看,他又把我当成了给他注射毒品的人。
我逐渐感到我的生命真的要在他逐渐收拢的手掌下消逝,呼吸困难,我边咳边掰开他的手。
「咳咳咳,咳,我不是,我不是……」
我好想跟你说,不是我给你注射毒品的,林叙。
我好想跟你说,都结束了,林叙。
可是,你总是不愿意听我说。
甚至在我向你解释真相时,情绪失控。
心理医生说,不能再刺激你了。
要靠你自己,一点一点恢复。
「林叙,林……」
我猛地被人甩开了。
大脑迎来一阵钝痛,模模糊糊间,我判断自己撞到了柜子的一角,可突然间由大脑传遍全身的疼痛,让我几近全身僵持了一瞬。
我抬手摸自己的后脑勺,温热黏湿的触感不该属于我的身体。
我勉强支起身子,将床头柜的灯给打开。
扎眼的血红顺着手掌蜿蜒,我用手掌抚摸着伤口,想要止住血。
而刚刚甩开我的人,垂眼站在我的身前。
我看着他,苦笑。
「我也受伤了,好受点了吗,林叙?」
「……」
如果你站在地狱里,那么我陪你一起站在那里。
会让你开心一点吗,林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