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九浑身狠颤，心脏好像被人攥成一团，疼得无法呼吸。
她怔怔的望着地上碎成几片的面具，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脏？
的确，那面具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自然是脏的。
可它也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啊！
虞九颤抖着手，想要去将那面具捡起。
脖颈上突然袭来一阵大力。
祁黯掐着她的脖子，眸色狠厉：“你以为哄着阿芷换了身份，凭着这张和她相似的脸就能偷天换日，朕便认不出来吗？”
“虞九，若你再敢妄为，朕定亲手——杀了你！”
第五章
话落，虞九被祁黯狠狠甩开。
她背脊撞上桌角，砸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心口更疼。
可祁黯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他，转身揽上沈芙芷的肩，声音温柔似水。
“阿芷乖，朕让人给你拿件新衣换上，那件不要了。”
沈芙芷点点头，随他离开。
转身前，她瞥了眼趴在地上失神的虞九，眼底划过一抹得意。
待祁黯与沈芙芷离开之后，项南走进将虞九扶起。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
虞九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见她如此，项南心知劝不了，只好将她送回了凤仪宫。
窗外天光渐暗。
月色下，虞九失神地看着手中破碎的面具，心口如万箭穿过般疼。
她视如珍宝的东西，却被弃之如履。
于祁黯而言，自己和这面具是不是也没分别？
一夜无眠。
之后几日，虞九都在凤仪宫中养伤。
祁黯没再传召过她，更未来过。
一晃半月过去，虞九坐在院中，浑身却倏地疼起来。
她额上冷汗不止，才想起，应是体内的朱砂泪毒发了。
冬月的夜，漫天飞雪。
虞九扶着宫墙，朝议事殿踉跄地走去。
可她身上剜心剖骨的疼，几次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中。
最后耗尽力气，虞九是咬着牙爬进殿中的。
议事殿内，祁黯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冷眼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虞九迎着他冷冽的目光，心底一颤。
他知她会来，所以一直等着吗？
来不及思索这些，虞九痛苦地去抓祁黯的衣角。
“请主子，赐我解药……”
祁黯瞥了她一眼，将桌上小瓶随手丢下。
仿若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
虞九咬咬唇，费力伸手去拿。
刚打开木塞递到嘴边，却听祁黯冷声道：“服了解药，就去除了沈家。”
闻言，虞九的手骤然顿住。
那一瞬，好像所有疼都褪去。
她怔怔地抬眼，与祁黯四目相对。
可只在他眸中看见一片冰冷。
殿内寂静无声。
虞九疼得眼前模糊，半晌，她咬着牙，将解药缓缓放回祁黯脚前。
这一动作彻底点燃了祁黯的怒火。
他俯身钳起虞九下颚：“你宁愿暴毙，都不肯去杀了沈家夫妇，为何？”
虞九缓缓攥紧发颤的手指，垂下的乌黑睫羽一颤。
“原因……主子该比我清楚。”
祁黯眸色一沉，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殿内烛火噼啪烧着。
对峙之际，虞九喉间倏地涌上一股腥甜，她没忍住，吐出口黑血。
毒已逼近心脏，虞九狼狈的蜷缩在地上。
之前摔倒沾染在衣上的雪，此刻化作冷水，浸透薄衫，和这遍布全身的痛一起折磨着她。
可即使如此，即使解药就在一步之遥。
虞九都没有服软。
时间流逝。
她眼前越来越晕眩，整个人仿佛正在被拽进黑暗。
就要阖上眼时，殿内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项南单膝跪地俯首。
“主子，大理寺卿沈家全府上下七十八口人，除沈小姐外，皆已斩杀！”
第六章
沈家七十八口人皆已斩杀？！
那沈家夫妇……
虞九狠狠怔住，眼眶刹那通红。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祁黯淡淡地扫了眼虞九，再瞧见她眼里的死寂后，心一震。
但只一瞬，他便收回视线，看向项南：“别让她死了。”
话落，大步离开大殿。
眼见着他背影消失，项南忙站起身，拿过瓷瓶将解药喂给虞九，而后将她送回了凤仪宫。
冬日，京城内的雪还在下。
虞九坐在窗边，失神地望着炉中时明时暗的炭火。
寻了十二年的父母，竟是连面都没见上，就天人两隔！
而祁黯，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曾是她的恩人，如今……却变成了她的灭族仇人！
天光泛白，殿外风雪不止何时停了。
虞九望着雾白的天，突然忆起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她还是个乞儿，单衣裹身躺在雪地之中，就快要冻死。
祁黯突然出现，他脱下了身上大氅披在她身上，而后将她抱回了王府。
那大氅很软，也很暖，虞九记到了现在。
可如今他给她的，却只有蚀骨寒意。
正晃着神，宫门忽然被人推开。
还没看清来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便扇在了脸上。
虞九脑袋磕在窗沿上，刺痛后，一阵热流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血腥味蔓延。
却敌不过沈芙芷在耳边的那一声怒叱：“虞九，是你杀了爹娘！”
虞九顾不上擦拭那血，忙解释：“不是我……”
“是你！”
沈芙芷眼底划过一抹嫉恨，倏地压低声音，“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怎会放弃沈家？好不容易哄得潇哥哥杀了那两个老东西，他竟还留了你的命！”
她的话，如雷轰在耳畔。
虞九怔怔看着眼前面容扭曲的沈芙芷，震惊无言。
这时，只听急切的一声：“阿芷？”
祁黯快步走进来，牵起沈芙芷的手。
对于一旁还在流血的虞九，瞧都未瞧一眼。
沈芙芷倚在祁黯怀中，哭得梨花带雨：“潇哥哥，是她杀了我爹娘，你为何还要留她？！”
闻言，虞九抬眼看向祁黯。
他心知肚明，动手的人不是她，但这份罪孽，还是要扣在自己头上吗？
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然而，上天好像没有听到虞九的祈求。
祁黯只是抬手擦去了沈芙芷脸上的泪，轻声哄道：“她灭沈家满门，罪孽深重，可她终是你妹妹，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留她一命，不过是朕不想你孤苦伶仃。”
闻言，虞九眼中一片死寂的黑。
他不杀她，不是顾忌那十二年相伴的情分，而是为了沈芙芷！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诛心！
而沈芙芷面上也闪过一瞬狠毒。
祁黯不杀虞九，她也没办法再逼迫。
可真就这么放过她？
不行！
沈芙芷佯装抽泣：“可是潇哥哥，一见到她那张与我相似的脸，就觉得好像是我自己杀了爹娘一般。”
“她不是有面具吗，让她戴上面具好不好？”
祁黯揉了揉沈芙芷的手：“都依你。”
紧接着，他转眸看向虞九，眼神冰冷：“从今以后，再不准摘下面具！”
虞九如坠深渊：“主子？”
“阿芷今日便搬回凤仪宫。”祁黯不耐拂袖，“你还不滚？”
心彻底坠落。
虞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凤仪宫的。
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坐在冷宫残破的院中。
许久，大太监踏门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