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孟婆庄。
茶颜刚倒了一杯璃，将璃杯放在桌上，可是她一下没有放稳，璃杯掉了下来。
杯子打碎在地，滚烫的璃水溅了她一身，她慌忙站起来，而手心已经烫红了一块。
阿楠闻声而来，看见这景象，忙拉开她：“小主人，你怎么了？诶呀你这都被烫红了。”
茶颜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阿楠，我今日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阿楠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吧。”
话音刚落，茶颜眼前闪过一道白烟，而后君熠就出现在她跟前。
不等茶颜反应过来，手腕上就多了一份力道：“跟我走。”
都没有拒绝的权利，茶颜就被带到了黄泉深处，依旧是那座破旧的房子跟前。
只是，跟上次不同的是，房子前没有二老的踪迹，倒是房子里有声响。
屋子的门没有关，茶颜看过去就能看见在大堂相互依偎着的两位老人。
老妇人依偎在老人怀里，看这模样怕是已经快要不行了。
“我们走了半辈子了，我这一走，还真放心不下你。”老妇人靠在他肩上笑道。
老人跟着一笑，声音有些哽咽：“无妨，你放心的走，我腿脚好，还能追上你。”
黄泉声声呜咽，抬眼看去，黄沙漫天，远远的让人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老妇人攥紧了他的手，眼眶红了一圈：“就怕你记性不好，怕你下辈子就找不到我……”
话还没有说完，老妇人便咽了气，手无力垂下，却被老人紧紧握住。
老人笑着，一滴浊泪从脸庞缓缓滑落：“我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你啊。”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一直没有动静的唤魂铃响了一阵，声音清脆悦耳，久久不能消散。
一滴金色的眼泪被铃铛引过来，融入铃铛没了踪迹。
茶颜手里拿着那只铃铛，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心中有些堵得慌。
“原来，这就是至纯至善之泪。”她喃喃一句，捂上了自己的心口。
原来世间至纯至善的眼泪是相濡以沫，是能让人觉得心底动容的。
一阵大风而过，黄泉一缕幽魂飘出，老妇人已变成年轻时的样子了，她幻身在茶颜跟前。
“茶颜，你来了。”
茶颜点点头，轻唤了一句：“阿婆。”
老妇人应了一声，冲她笑笑：“茶颜，阿婆要走了，还望你以后一直有颗至纯至善之心。”
这世间魂灵，只在五行之中，便都有轮回，从前阿娘总说能去轮回是件喜事。
现如今，她似乎理解了一点点，轮回意味新生，新生便有新的期望。
看着老妇人的背影隐在黄沙里，最后一点也看不见。
屋内老人终于泣不成声，痛哭起来。
茶颜有些动容，想要上前，却又被君熠拦住。
君熠瞥了一眼屋内，只是道：“众生的悲欢不同，你若不能感同身受，又如何宽慰？”
茶颜上前的脚步愣了一下，失去挚爱之痛，她如何理解？
她连拥有都不曾，谈何失去？
茶颜垂下眼帘，半晌才问了他一句：“第二滴眼泪，该去何处才能寻到？”
如今，她能指望的，也就是寻到眼泪，让阿娘重新回来。
君熠看着她，在他面前，她已经鲜少露出从前那般欢喜的样子了。
想来，于她而言，他不过就是一个能够帮她救回孟婆的帮手罢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他心里竟是一点也不欢喜。
君熠深吸了一口气：“明日我带你去凡间，到了凡间你不能随意施法坏了凡人命数。”
茶颜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知道了。”
说完，她没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开，回了孟婆庄。
到了第二日，君熠来的时候，茶颜已经收拾好了。
阿楠听说她要去凡间，特意将她打扮了一番。
为了行走方便，她穿了一身藏蓝色男装，头发高高束起，绾成一个男子髻，头上一根玉簪簪住。
君熠这才发觉，孟婆陨灭的这些时日，她也清瘦了不少。
以前肥胖的身躯足足瘦了两圈，脸也不再是圆滚滚一团肉，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轮廓了。
也许是身子还比较虚弱，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但确实比从前顺眼许多。
“我们可以走了吗？”茶颜拿上阿楠给她护身的剑，问道。
君熠眉头微蹙：“去凡间拿着一把剑做什么，若是有危险我会护着你。”
茶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
察觉到茶颜刻意的疏离，君熠心里有些闷闷的。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这黄泉之剑乃为冥剑，若是伤到凡人，便会让人难入轮回。”
茶颜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想了想还是把剑递给了阿楠。
君熠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冷冷一句：“走吧。”
茶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跟上前去。
……
凡间，洛阳城。
对于从小生活在黄泉，长这么大从未来过凡间的茶颜来说，凡间的所有一切都新奇得不得了。
洛阳街头虽说已然天黑，但街上还是热闹非凡。
高楼檐宇，亭台楼阁，灯火相接，人来人往。
茶颜与君熠走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倒是惹得不少行人侧目。
这两个人，一个面冠如玉，潇洒俊逸。
另外一个则是，衣冠楚楚……形迹可疑。
茶颜在街头看见一个正在杂耍的摊子，那人正在表演喷火。
那人不知道喝了一口什么，而后对着火把一喷，一条长蛇一样的火焰就从他嘴里喷出。
茶颜又惊又怕，一面躲在观看的柱子后面，一面又忍不住探头多瞄两眼，鬼鬼祟祟的样子倒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君熠冷着脸上前：“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茶颜指了指前面正在喷火的人，小声道：“那人可就是火神祝融？”
“我听说要是被他三昧真火伤了，可是会显出原形的！这些凡人的胆子真大。”
君熠抬眼看了一眼那人，不过就是一个杂耍艺人罢了。
可看茶颜这般胆小的样子，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是说在凡间不能使用仙术的吗？怎么火神如此放肆？”茶颜躲在柱子后，生怕伤到自己。
君熠拉了她一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喷火的凡人把戏，只得道：“天帝知道自然重罚。”
茶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就被他拉走了。
两人往前走着，途经烟花之地，一座漂亮的大院里站着许多美貌女子，个个打扮艳丽。
“小爷，来嘛，来这里玩玩嘛！”一女子突然搭上茶颜的肩，娇声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茶颜有些受宠若惊，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她这才想起来，出门阿楠将她扮成男子了。
女子见她有些羞涩，忙拉上她的手柔声道：“来嘛！我们这里漂亮姑娘多，可好玩了！”
一听说好玩，茶颜心念一动，跟着那女子就进去了。
走到一半的君熠刚想开口跟她说话，没想到一转头人却不见了。
“茶颜！”他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