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我是嫂子啊，刚才有点事耽搁了，你打电话有啥事？”李淑珍的声音变得甜美，丝毫没有刚才的尖酸刻薄。

　　“嫂子，巧巧的病怎么样了，刚才问她，这孩子说话都说不清楚。”宋景辞不动声色地说。

　　电话那边的李淑珍却松了口气，死丫头没说出来就好，她假意叹了口气，口气担忧，“唉，这孩子真是愁死人了，一个月得去趟卫生所，吃药打针半个月才能好，我对不起孩她爹，没把巧巧养好，我都恨不得短寿二十年，只要巧巧的身体能好起来。”

　　话筒里传出了李淑珍的哽咽声，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刚才听到了这女人骂孩子的话，宋景辞还真会以为她一片慈母心，以前就觉得这女人不安分，但想着亲生的孩子应该能养好，哼，是他想岔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后妈都坏，也不是所有的亲妈都好。

　　就像宋志国，不照样害死了他亲弟弟，对他也好不到哪去。

　　宋景辞依然不动声色，关心道：“嫂子别急，我看让巧巧来海城治病吧，总打针吃药都不见好，肯定是病根没找到，海城医院水平高一些，你带着巧巧过来，我安排医院。”

　　李淑珍愣了下，心里有点慌，她可不想去海城，去了不就露馅了。

　　“小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工作也忙，我就不过去了，巧巧其实也没啥大毛病，医生说再大一些就能好，这丫头是小姐身子丫环命，投胎到了我肚子里，没赶上好人家，幸好有小宋你照应着，唉……每个月寄钱我怪不好意思的，你媳妇没意见吧？”

　　李淑珍委婉拒绝了去海城的提议，口气无比真诚，贴心地为宋景辞考虑打算，还问起了盛小璃，当初宋景辞结婚了，她就担心每个月的钱会不会取消，换了她，要是嫁的男人养别人家的老婆孩子，她肯定不乐意。

　　好在这个宋景辞的媳妇是个蠢的，十五块钱和二十斤粮票不仅没取消，她只是略提了一嘴，说巧巧身体不好，就多寄了五块钱，有了二十块钱和二十斤粮票，她这两年的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孩他爹没死的时候，她都没现在过得好，还是死了好，否则哪来的冤大头宰呢！

　　宋景辞心里更怀疑了，如果真的担心女儿，怎么可能不同意来海城，肯定是另有隐情。

　　“既然嫂子不肯来，那就算了，巧巧刚才都没和我说话，嫂子你让巧巧和我说会儿话。”

　　“行，我去叫巧巧啊，刚才还在这边玩呢，不知道跑哪去了，小宋你等我会儿啊。”

　　李淑珍假意去找了会儿，其实巧巧就在她身边站着，她凶狠地瞪着女儿，巧巧瑟缩地抖了抖，不敢看她。

　　“小宋，巧巧找回来了。”

　　李淑珍拿起话筒放在女儿耳边，眼神特别凶，警告女儿别乱说话，巧巧侧了下身子，小声叫道：“宋叔叔。”

　　“巧巧，叔叔和你说话，你不用出声，要是我说的不对，你就说好。”

　　小丫头很聪明，果然没吭声，宋景辞慢慢说道：“你没生病对吧？”

　　话筒里没声音，宋景辞冷笑了声，果然是诓他的，好一个李淑珍，他的钱可没那么好骗。

　　“妈妈是不是经常打你？”

　　“妈妈对你弟弟也不好？”

　　“好。”

　　巧巧出声了，只回答了一个字，宋景辞明白了，李淑珍就只是虐待女儿，对儿子还不错，他寄的钱和粮票，巧巧估计都没用上，该死的！

　　“叔叔知道了，你别怕，乖乖的。”宋景辞哄道。

　　“嗯，我知道了，宋叔叔，我会听妈妈话的。”巧巧挺机灵，见李淑珍凶巴巴地瞪着她，就改了口，听到她说的话，李淑珍这才放心，心里还挺得意，她稍哄几句，就把大城市的人哄得团团转，还得心甘情愿给她寄钱呢。

　　这个小宋真蠢，以后再想个由头，让这蠢货多寄些钱来，二十块还是少了点儿。

　　“行了，别和你宋叔叔说太久，电话费贵死人。”

　　李淑珍抢过了电话，热情笑道：“小宋你放心，巧巧是我亲闺女，比我的命还要紧些，孩他爹生前把巧巧当眼珠子一样，抱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要是孩他爹还活着，巧巧说不定也不会生病了，这丫头心思重，天天念叨着找她爹……唉……孩他爹说走就走了，连句话都没给我们娘仨留……”

　　接着就是一顿嚎哭声，每次打电话过来，李淑珍都要表演一番，表达她对亡夫的思念之情，顺便提醒宋景辞别忘了老班长的救命之恩，以前宋景辞想不明白，现在全想明白了。

　　他不心疼这两年损失的钱，他只心疼老班长和巧巧。

　　“嫂子，钱我寄出来了，给巧巧买些好吃的。”宋景辞打断了这女人的表演，他没耐心听了。

　　“你放心，我还能委屈亲闺女不成，宁可我吃糠咽菜，也不能委屈俩孩子啊。”

　　李淑珍的表演收放自如，立刻又恢复了甜美，又自夸了一番，说她对巧巧多么多么好，她嘴里省出来的肉，全给了两个孩子吃。

　　宋景辞懒得和这女人虚与委蛇，寒暄了几句就挂了，沉着脸离开了邮局，钱和粮票也没寄，知道了李淑珍的真面目，他当然不会再当冤大头了。

　　考完最后一门，盛小璃捶了捶酸胀的腰，明天还要考一天，今天考了四门，感觉还不错，就是腰有点酸胀，月份越大，越不能久坐，说不出的难受。

　　“小璃没事吧？”林静走过来关心地问。

　　“没事，坐久了有点腰疼，走会儿就好了。”

　　盛小璃甩了甩手，不仅腰疼，胳膊和腿也难受，生了这两个后，她再不生了，谁催都不生。

　　“我送你出去。”

　　林静搀扶了她，慢慢地走着，有孙碧莲这个母大虫在，她不放心让盛小璃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走，谁知道孙碧莲啥时候发疯呢。

　　不过自打来了学校后，孙碧莲挺老实的，就上次吵了一架，之后就没再闹了，估计是在憋坏水。

　　半路上碰到了宋景辞，林静便回宿舍了。

　　“是不是公司有事？”

　　盛小璃发现宋景辞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生意上的事，顺口问了句。

　　“不是公司，我要出趟远门。”

　　宋景辞说了巧巧的事，他实在放心不下这孩子，可也同样放心不下媳妇，一个下午都在想这事，本来想派李保国走一趟的，但他还是不放心。

　　盛小璃皱紧了眉，李淑珍明显是虐待女儿了，而且她还怀疑——

　　“老班长出事时，儿子还没生出来对吧？”

　　“嗯，还有两个月出生，老班长就出事了。”宋景辞说道，他也没看到那个孩子，李淑珍挺着大肚子去领的抚恤金，之后他就再没见过这女人。

　　盛小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要不是现在怀着孕，她都想走一趟了，眼下她肯定吃不消坐长途火车。

　　“我猜李淑珍很早就给老班长戴了绿帽，那儿子估计都不是老班长的，巧巧电话里说，妈妈和叔叔在打架，如果是亲叔叔，无缘无故肯定不会和寡嫂打架，要不是亲叔叔，这打架就更有问题了，而且李淑珍虐待女儿，老班长的兄弟怎么不出面管？”

　　盛小璃说出了她的疑惑，老班长有个弟弟，侄女让人虐待了，当叔叔的怎么着也得出面吧，而且还住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李淑珍对巧巧不好，叔叔肯定是知情的。

　　宋景辞脸色变了，眼里射出寒光，捏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咬牙切齿骂道：“真想宰了她！”

　　老班长那么好的人，每个月的津贴自己只留两块钱买生活用品，剩下的钱都寄回老家，临死都还念叨着李淑珍娘仨，这女人却背叛老班长，该死的贱人！

　　“你别气了，兴许我猜错了呢，你说你拿自己爪子出气干啥，我看看。”

　　盛小璃一把拽过他的手，有点破皮，气得她狠狠瞪了眼，宋景辞却满不在乎，这么一点伤，他都没感觉，他歉疚地看着媳妇，“我……我得出去好几天。”

　　“去就去呗，孩子要紧，家里还有我奶奶和姨婆呢，你去了后别蛮来，先在村里摸清情况，李淑珍要是真和野男人乱搞，村里人肯定知道，你别蛮干啊，强龙难斗地头蛇，你一个人别乱来。”盛小璃叮嘱。

　　宋景辞唇角微弯，这些他都知道，当年他可是优秀的侦察兵，但他喜欢听媳妇唠叨，空气都好像是暖的，还是甜的，别人都说婚后夫妻会越看越烦，但他看媳妇却是越看越美，每天都过不腻。

　　第二天，宋景辞就买了去湘省的火车票，老班长老家在湘省，叫新花县，那里尚武，男女老少都会点武术，是湘中地区，那里还有很好吃的猪血粑和腊肉，每年老班长回家探亲，都会带一些回来，宋景辞特别喜欢吃猪血粑，看着黑乎乎的不起眼，可切成片用蒜苗和辣椒炒熟，味道一绝，特别下饭。

　　宋景辞走后，林静自告奋勇担当起了接送的任务，她其实是馋宋景辞那辆车了，和于汉秋请了假，她便住在了盛小璃家，每天开车去学校。

　　一晃眼，宋景辞离开五天了，就到新花县城时，打了个电话回来，盛小璃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新花县她知道的，前世那个给她做擂辣椒的姑娘，老家也是新花县的，经常给她带老家的特产猪血粑，这东西黑乎乎的，像烧糊了的番薯，但味道是真的好，用蒜苗和辣椒炒着吃，比肉香多了。

　　那姑娘的真名她不知道，会所都叫她露露，她也没问露露以前的事，这姑娘有时候会说一些，但说的并不多，露露并不喜欢提以前的事，大概是过得太苦了吧。

　　宋景辞离开后第六天，这天是周日，盛小璃在家休息，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暖暖，我……想接巧巧回家，那个李淑珍畜生不如，我准备送她去坐牢。”宋景辞很气愤，要不是还有理智，他绝对要弄死那女人。

　　虎毒都不食子，这女人比老虎都狠毒，不配当人。

　　盛小璃愣了下，把那丫头接回来养，是给他们当养女吗？

　　说实话，她不是太愿意，自己的孩子她都不想养，养孩子太操心了，自己生的调皮捣蛋，再怎么操心也只能认帐，有血缘在嘛，可领养的孩子，万一哪天不听话，或者走了歪路，真的要气死的，她没那么无私高尚，但宋景辞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事情很严重了。

　　“你先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李淑珍虐待巧巧了？”盛小璃问。

　　“嗯，巧巧身上都是伤，有些都化脓了，还有……算了，这些我回来再说，电话里不方便。”宋景辞越说越气，从来都没见过像李淑珍这样的女人，万金桂和周艳红虽然恶毒，可她们对亲生孩子是好的，巧巧是李淑珍的亲闺女，她却没有一点慈母心，比后妈还狠。

　　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现在变成了胆小怯弱，连话都不敢说，个子也没长，比两年前还瘦了，可见巧巧这两年过的有多苦了。

　　盛小璃也很气，可养孩子不是说说的事，要担责任的，而且巧巧是有亲叔叔的。

　　“叔叔更不靠谱，那天打架的就是老班长的亲弟弟，他们为了争我寄的钱和粮票打起来的，李淑珍有个姘头，儿子就是这个姘头的，你没猜错，这男人更畜生不如，我要把他们都送进去。”

　　宋景辞的杀意，就算隔着话筒都能感觉到，盛小璃皱了皱眉，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

　　“那你先把巧巧领回来吧，但手续得办全，别咱们把孩子养大了，李淑珍和巧巧叔叔又想把孩子要回去，得弄个断亲书。”

　　盛小璃暗暗叹气，亲妈和亲叔都不靠谱，巧巧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送去福利院肯定不行，而且福利院也不一定会收。

　　“暖暖，谢谢你，巧巧很懂事的，我会多管她的。”宋景辞很感激媳妇，领养巧巧是他突然决定的，媳妇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真的何德何能，这辈子能遇到暖暖，以后他要加倍对媳妇好才行。

　　“行啦，赶紧把事办妥吧，我让奶奶收拾下屋子，给巧巧准备些东西，来了也好，和恬恬可以作伴。”盛小璃笑着说，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好好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