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感觉自己被人盯着。
但是最近,这种感觉忽然之间消失了。
我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天上午,风和日丽,平平无奇,但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很怪异。
莫名其妙且一头雾水地上了一上午课,早四课间,终于有人提醒我看一眼学校论坛。
趁着午休时间,我摸到学校的天台上。
高处不胜寒,古人诚不我欺。
我把校服拉链又往上拉了拉,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
市一中的校园论坛上,无数有关于我的帖子刷新得飞快。
高二十九班的时雨。
是个有人生没人养,自小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跟着一个犯罪团伙长大,脏事儿干过不少。
能被带回楚家,是因为——她把自己,「献祭」给了楚桉的父亲。
流言四起,真假互掺,假的居多。
越说越离谱,越扯越无稽。
可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非成是。
那些关于我的阴暗过往,我竭力隐藏在心底的旧疮疤,就这么,连带着恶心人的构陷和无凭无据的污蔑一起,被毫无预兆地公之于众。
我彻底沦为了一个谈资,一个笑话。
天台风大,刮得人脑子都不太清醒。
手机还在一条接一条地不停弹出新消息,提示音扰得人心烦,刺耳至极。
我摁熄了屏幕,站在围栏边沿往下看。
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想着,是不是从这里一跃而下,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手都已经搭上了围栏边沿,翻出去就好了。
可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楚桉。
按下接通键,那头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染着笑意,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
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
恰逢此时,有飞机滑过云层,悠悠然然地留下一条白线,暂印在碧蓝天空上。
我于是收回手,后退几步,远离了围栏。
22
学校论坛的管理员很快删除了流传的所有帖子。
删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但仍未止住校园里已经传得到处都是的流言蜚语。
并且这般举动,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我照常学习,尽量劝说自己不要在意。
可谣言还是愈演愈烈,我越来越做不到不去理会那些声音。
被戳脊梁骨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
本该明媚张扬的少年时光,我却在被迫承接一盆又一盆劈头盖脸泼下的脏水。
终于,某日傍晚,王岳找上了我。
他笑得开怀,说可以出面替我澄清。
「但是,有一个条件。」
五指在我衣领上游走,徘徊。
像是某种恶心的爬虫。
他说:「把你自己,交给我,我就帮你。」
我连连后退,落荒而逃。
他没有追上来。
用不着追。
我分明已经逃不出他的掌控。
如同猫逗弄老鼠一般,他在享受那种,猎物濒死时的,绝望的快感。
23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保护不了自己。
可我不甘心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自己一步步地向无尽深渊里滑落。
所以我,急切地需要一个靠山。
私心不想拉楚桉入水,于是我把主意打到了楚询身上。
机会也来得十分容易。
寒假,除夕夜,楚家家宴,来了不少宾客。
我瞧见楚询喝了不少酒,中途便欠身离席。
这就是在给我可乘之机。
我毫不起眼,无人在意,离场甚至不需要跟谁打声招呼。
绕开人群,走到楼内,偷偷摸进了楚询的房间。
漆黑一片。
只有窗外半轮明月,洒下淡淡一层华光。
借着这微弱光线,能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半倚在床头。
孤注一掷。
我暗骂自己无耻,可我别无他法。
我走过去,半蹲在他身前,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柔声,唤他:「哥哥。」
「嗯?」
他应了我,嗓音有些嘶哑。
当真如同献祭一般,我伸手,拽住他的领口,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但一片冰凉。
对方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环抱住我,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烟花炸响。
我搂着他,持续接吻的动作。心里却想着,那烟花一定是五彩斑斓,绚烂非常。
可惜,我又无缘得见。
好像所有跟美好沾边的事物,见了我都要绕道走。
良久,对方停下来,松开了我。
思索片刻,我抬起头,叫了一声楚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