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夏曦是我给辰辰请的法语老师，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你无知粗鄙就算了，别误了咱们儿子的学业。”
她自怨自艾...她无知粗鄙......
沈夕月浑身的血液都被凝住了。
她没有夏曦年轻漂亮，就得承受丈夫这样的斥责吗？
半晌，她用不住颤抖的嘴唇，声音哽咽道：“辰辰才六岁，不需要什么法语老师。”
厉英南嗤笑一声：“辰辰即将面临私立小学的入学考试，竟连考试的内容都没记住。你这个当妈的教不了他，我就请别人来教。”
沈夕月蓦然想起宴会上厉英南和夏曦对视的那一眼，什么都明白了。
归根结底，厉英南还是觉得她不配。
“你是要请人来当老师，还是请一个配得上你身份的人给辰辰当母亲？”
“够了。”
厉英南最讨厌她的无理取闹，强硬道：“辰辰的教育问题，你无权干涉。”
车在别墅前停下。
厉英南迈开长腿便要出去，衣袖却被拽住。
七年了，这个从前会让他心生怜惜的动作，早已让他厌烦。
他不顾车内的女人被甩的一跌列额，居高临下的道：“沈夕月，你不懂我在想什么就罢了，还妄想拖累咱们的儿子。如果我再纵容你目光狭隘，迟早会毁掉辰辰将来的路。”
“你不是一个好母亲。”
沈夕月愣在那，一时间连眼泪都忘了掉，如遭雷劈。
她存在的全部价值，被她的丈夫轻飘飘的一句话否定了。
一念地狱，不过如此。
她跌跌撞撞的踩着高跟鞋，赤裸的脚踝踏在雪地里，脚被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
她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朝那个让她付出全部心血的家走去，只觉得厉英南带给她寒意，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比寒冬的风雪更为可怖。
王婶给她开了门：“太太，先生说把小少爷的房间挪到二楼，让他离你远一点。”
“知道了。”
沈夕月面容麻木的回了房，没有理会王婶窥探奚落的神色。
目光触及到房间里全部被放平、面朝桌面的相册，沈夕月瞬间神色大变，急奔过去，将相册一一扶正，摆着最显眼的位置。
泪水一滴滴打落在相框上，照片里的一对璧人还冲她笑着。
“沈夕月，你可曾料到自己会有今天......”
沈夕月其实容貌并不丑陋，相反，哪怕她已经29岁，依旧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清丽白皙。
年轻时的厉英南遇见她，只一眼，就被她眸子里氤氲的水汽迷住。
他们一见钟情，在家人的祝福下闪婚。
厉英南在商业上的天赋逐渐展露，短短几年，就将厉氏做到了超越父辈几倍的规模。
厉英南不断进步着，她却困在这个家里，只会嘘寒问暖，止步不前。
从甜蜜到争吵，后来，厉英南连吵架的时间也没有了。
辰辰是他们唯一拥有的共同话题。
但此时此刻，她连靠近自己儿子的资格都被厉英南残忍的剥夺了。
她还剩什么呢？
夏曦第二天就来了。
她带辰辰进了书房，俩人欢快大笑的读书声不断传出来，砸在沈夕月的耳朵里，让她苦涩难言。
“课上完了？”
沈夕月暗自松了口气，摸摸儿子圆乎乎的小脑袋，笑道：“快谢谢夏老师，咱们一块送她出去。”
“不！我要夏老师跟我一起吃饭！”
辰辰突然过去抱住夏曦的腿，死缠烂打着，如果沈夕月不答应，他绝不会放手。
夏曦笑看着沈夕月，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那笃定淡然的神色，赫然是在向沈夕月宣战。
辰辰小时候被厉英南的父母宠坏了，只要想要什么，一定会不管不顾的讨到手。
沈夕月太了解他了，只得强忍着满心酸楚：“快来吃饭吧，别弄脏了夏老师的衣服。”
她想去牵儿子的小手，辰辰却机灵的避开她，拽着夏曦就往餐桌走去。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儿子兴致勃勃的和情敌说着各种电子游戏，沈夕月听不懂，味同嚼蜡，终于见夏曦放下了筷子，送她离开的话还未出口，又被儿子堵在了喉头。
“夏老师，你说了我好好学习就教我玩游戏的！”
“不许玩游戏！”
沈夕月心一凛，一不留神没拽住儿子的衣服，两人就进了游戏室。
夏曦这是铁了心不走吗？
用游戏哄骗辰辰，她还真是抓到了小孩子的命门！
沈夕月正心里恼怒着，厉英南突然回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厉英南略过沈夕月，见一大一小正并肩坐着打游戏，不禁好笑。
夏曦兴奋的尖叫：“厉先走，辰辰太厉害了，你快帮我治治他！”
家里许久不曾这么欢快过了。
厉英南将外套递给沈夕月：“给我倒杯水。”似乎是被这股轻松的气氛感染，说完竟真的坐了下来。
三人兴致勃勃的拿着游戏手柄，你一言我一语，玩到兴起时，夏曦好哥们似得碰了一下厉英南臂膀。
他没有避开。
沈夕月的指甲扣在门缝里，死死抑制住奔过去拔掉电源的冲动。
这一幕落在眼里，他们就像气氛融洽的一家三口，让她被生生阻住了步伐。
在这个诺大的家里，她更像是个外人。
她逃到厨房烧了壶水，看着袅袅升起的蒸汽，热泪夺眶而出。
“妈妈你游戏玩的这么菜，能不能别跟着我？”
“沈夕月！你再纵着儿子玩游戏，就别想见到辰辰了！”
过去父子俩的话赫然在脑海里浮起。
原来，她怎么做都不对，只是因为她不是对的人罢了。
沈夕月竭力抹去脸上的泪水，那泪却越抹越多，从低声的抽泣到抑制不住的大哭，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伏在厨房冰冷的瓷砖上，不想失去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然而，这一天只是个开始。
沈夕月照例早起亲自做好了早餐，儿子的鸡汤小馄饨，丈夫的培根煎蛋，还有养胃的小粥，样式虽然简单，她却做得十分仔细。
厉英南少见的主动开口：“别忙了，我有事和你说。”
沈夕月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自从那次晚宴不欢而散后，他们一直在冷战。
然而还没等到她期待厉英南会说什么，对面的男人就推过了一张卡：“辰辰的入学考试过了，夏曦功不可没，你帮她挑份礼物。”
如此大张旗鼓，让沈夕月惊觉夏曦在丈夫心里的地位。
她捏着那张卡，仿佛手中的重量足有千斤重，踟蹰的开口：“御晟，你看辰辰也不需要家教了，是不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厉英南的墨眸里满是不悦，“是不是又想说夏曦带坏了辰辰？放心，她名校毕业，又很会带孩子。就算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及她教给辰辰的一半。”
沈夕月心中一痛，被金卡的边缘在掌心划出一条血痕。
想到厉英南爱干净，她忙将滴血的手背到身后，讨好的应道：“你别生气，我买就是了。”
卑微如蝼蚁，只求能留住厉英南的丁点注视。
她还记得，在新婚之夜，厉英南曾经捧着她的脸，郑重而温柔的告诉她：“音音，你和旁人都不一样。在人群里，你一定是脱颖而出的那个，我为你着迷......”
但现在的厉英南，甚至都很久没和她说话了。
这些天，她连他一句耐心的话语都不敢奢求，更何况是提醒他想起曾经的誓言？
她如此绝望，第一反应却是不要毁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