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治勃然大怒，他转头瞪向简梨。
“我……”
简梨愣愣地看着那鲜红刺目的血字，嘴唇张合半晌，却说不出半个字。
一句血字，推翻了简梨之前所有的辩解。
她深知，看到这血字，赵治是绝对不会相信她了。
“传旨下去，全大梁通缉戾王！”赵治拂袖离开。
当年的戾王赵晔贵为太子，他之所以会被废黜，也是因为他性格反复，又暴戾嗜杀。
那时，简梨被赵治送去东宫后，赵晔就强行喂她吃下生死蛊。
奇的是，自那之后，赵晔就对她莫名宠信。
她因此知道了许多赵晔的隐秘之事，通风报信给赵治，才扳倒了他。
看着眼前凶残狠厉的这一幕，简梨心中沉重。
赵晔这样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回宫路上，突然飘起了雪花。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简梨脚步停在御花园里，周遭空无一人。
她伸出手，冰冷的雪花落入她的掌心，冻得她浑身一颤。她以前的冬天也是这样穿，却从不觉得冷。
可今年，她蛊毒侵体，不过是用疲敝之身在苟延残喘着……
女子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简梨转过身，看见了萧灵珊。
“贵妃娘娘。”简梨行礼。
萧灵珊用天真无邪的脸说着：“这不是死皮赖脸也要跟着陛下的大掌司么？”
简梨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萧灵珊却嗤鼻冷笑，她最讨厌简梨这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这些天，陛下一直陪在我身边，你怕是早就嫉妒得要发疯了吧。”
“娘娘请慎言。”简梨低敛下眉眼。
萧灵珊的声音十分刺耳：“你敢说自己爱的不是陛下吗？可惜，陛下现在连看你一眼都嫌恶呢！”
“贵妃娘娘，”简梨攥紧手指，“天寒地冻，您身子不好，还是请回宫吧。”
萧灵珊重重地笑了一声：“是啊，毕竟大掌司可是戾王的人呢，陛下怎么可能碰一个别人碰过的破鞋呢？”
萧灵珊靠近简梨，俯身恶意道：“说到戾王，大掌司怎么没有跟着他一起走呢，他不是向来最疼爱你的么？”
简梨眼波中锋芒一闪，质问道：“贵妃，幽宫之事才刚发生，你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萧灵珊瞬间愣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大胆简梨！你不过一个大掌司罢了，也配质问本宫？”
简梨紧紧地盯着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得萧灵珊心里越发慌张。
正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赵治。
萧灵珊心生一计，她朝着简梨温婉一笑，手指掐住隐秘的穴位上。
简梨便眼睁睁看着她一口鲜血喷吐出来，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简梨惊讶无比，还不待她反应。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疾步来，赵治随之面色焦急地将萧灵珊抱了起来。
“快宣太医！”
他又疾步离开。
从他来，到他走，一眼也没看简梨。
第四章 全天下最大的恶人
简梨深深看着那背影远去，面上不由苦笑。
赵治的内侍小福子走了过来，他看着简梨叹了口气。
“大掌司，圣上让您在这里好好跪着，贵妃什么时候醒过来，您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简梨没有丝毫惊讶，她不过是点点头，就慢慢跪在了地上。
简梨明明没有丝毫的异样，小福子看着却觉得可怜无比。
像他这样跟在赵治身边的老人，自是知道简梨和他之间的纠葛。
明明当初两个人那么好，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大掌司，您稍微忍忍，陛下这次是气极了……”
简梨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
她不怕跪，她只是心寒。
只因赵治连问都没问一句，便给她定了罪。
大雪纷扬落下，几乎淹没了她。
真的好冷，比当初冷宫的雪还要冷。
半夜的时候，简梨听见有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边。
“朕竟不知你现在变得如此狠毒！”
几乎成了个雪人的简梨轻轻一笑。
“你还笑！”赵治眼中嗜血，一把拎起了她，“你杀了萧太傅一家，只留下一个灵珊。如今你还敢伤害她！”
简梨听着他字字诛心，心口宛如被利箭刺穿。
她想辩解，张嘴却吐出一口鲜血。
赵治眉头一皱，接着便是冷笑一声。
“看着灵珊吐血，你也想学她么？简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他猛然松开简梨。
简梨跌落在雪地里，半晌都爬不起来。
赵治看着还在装模作样的简梨，心中厌烦不已。
他冷冷扯唇：“别装了！朕早就问过太医，你没有任何病。”
他眼里的寒霜比这地上的雪都冷：“而且，就算你真的死在朕面前，朕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蛊毒这件事，李林答应过她绝对不会说出来，而一般的太医根本就查不出来。
简梨趴在地上，看着那滩带着黑的血，只觉锥心刺骨。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她跟殿下之间的羁绊，快要断了。
她竭力遏制住自己的颤抖，爬了起来跪在地上。
“陛下，简梨不该顶撞贵妃。”她眼神黯淡下去，却还是坚持说，“可太傅一家，的确不是简梨所害。”
赵治一瞬怒火翻涌。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就让贵妃跟你对质。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好狡辩！”
他冷着脸，拉着她就走。
春华殿中，温暖如春。
萧灵珊一身素白薄衫，楚楚可怜。
她一副为君担忧的模样：“臣妾不愿挑拨陛下与大掌司之间的关系，斯人已矣，对质一事还是罢了吧。”
简梨看着态度骤变的萧灵珊，十分的惊诧。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脸变得这样的快？
简梨身上的雪花被殿内的热气蒸腾，浸透了衣裳。
她全身冰凉，忍不住咳了两声：“贵妃娘娘不必如此，你要是有证据就请拿出来吧。”
当年，她下的明明只是普通的蒙汗药。
可萧太傅却满门遇害，只留下一个萧灵珊。
那之后，赵治便将她接到当时的王爷府。没多久，她就成为治王侧妃。
萧灵珊用帕子抵着眼眸，竟是哭了起来。
一旁的赵治连忙坐在萧灵珊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抚慰。
简梨感觉自己的手似乎更凉了。
她又忍不住咳了咳：“陛下，你真的认定此事是我所为？”
赵治冷眸微紧：“这天底下的恶事，你做得还少么？”
简梨一瞬顿住了，她的眼神恍惚，良久没有说话。
是啊，这些年，她为了赵治杀的人还少吗？
忽然，她笑了，惨白的脸上一抹异样的血色。
她的声音平静：“是啊，我是这宫里最大的恶人。可恶人也知道什么人死不得，我没杀就是没杀。”
萧灵珊脸上出现一丝得意，她声音凛然：“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就如你所愿。”
她从自己的梳妆奁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这物件，你可还认得？”
看见那物件的时候，简梨愣住了，满眼震惊。
“这怎么可能？”
第五章 眼里没有我
“传太医。”赵治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瓶子。
过了一会儿，太医来了，拿起了桌上保管得极好的小玉瓶。
这玉瓶正是当年简梨下毒所用的玉瓶。
只见几位太医都轮流查看过那玉瓶，半晌后，为首的那位太医上前一步，朝赵治行礼。
“陛下，这是苗疆的千丝绕，只要一滴就足以毒死一只猛虎。”
赵治看着简梨，眼中又是愤怒又是失望：“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简梨怔愣住，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不可能……”
她当年明明用的不过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怎么会变成剧毒的千丝绕？
突然，简梨想到了某种可能。
那一瞬，她明白了过来。
她愣愣的抬头看向赵治，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出言反驳。
赵治直接让人将她压了下去：“关在院中，无旨不得走出院子一步！”
众目睽睽之下，简梨被狼狈地压了下去。
夜色渐深，蛊毒也随之发作。
它就像是深夜寻来的恶鬼，从赵晔被幽紧那日起，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晚缺席过。
简梨紧紧蜷缩住身子，眼睛睁的大大的。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试图去找李林帮她止痛。
就在此时，窗户骤然大开。
一阵大风吹了进来，同时落地的还有那个熟悉又恐惧的身影。
“太子！”
赵晔浓眉微挑，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透着妖异。
他迈开修长的腿，径直走到了简梨的床头。
看着满脸痛苦的简梨，他却勾唇一笑，邪魅勾人。
“生死蛊的滋味，好受么？”
腹内越发疼痛，简梨紧咬银牙，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痛到求饶。
她不愿被赵晔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别过头去。
看她忍得辛苦，赵晔反而笑了起来。他优雅地一掀衣袍在床边坐下。
简梨听见他低沉，又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响起来。
“既然你在赵治这里没有任何用处了，不如和本王走啊？你想要什么，我全都可以给你。”
简梨一时没有说话，许久她开口，声音发颤：“你当年给我的，是毒药对么？”
赵晔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冷血得渗人。
“你既不肯动手，本王只好帮你一把。”
简梨盯着赵晔的脸，眼中满是痛恨和悔恨……
她一直以为，自己虽然满手鲜血，却只杀了那些该杀之人。
可是现在，赵晔却亲口告诉她，她的手上，也沾了无辜之人的血！
赵晔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他甚是喜欢简梨这个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