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桥上开(崔娇)小说全文阅读_玉树桥上开全本小说阅读

时间:2023-02-13 16:07:49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那年我刚满十六岁,阿娘告诉我,我要嫁给太子,成为他的太子妃。

第二任太子妃。

太子的第一任太子妃是我的堂姐,不过几个月前她突然得怪病薨了。

东宫传来消息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阿妁死了,太子该多伤心啊。

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是多么般配多么恩爱的一对。「天造地设」「比翼双飞」,这些戏文里的唱词仿佛都是为他们造的。

现在,阿妁死了还不到半年,太子就要续弦,而且下一任太子妃还是阿妁的族妹,这种伤天害理,没有道德的事我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于是我把头埋在被子里,用最大的声音高呼:「我不嫁!我不嫁!」

阿娘把我从被子里扯出来,温柔劝道:「阿姣听话,嫁给太子有什么不好?等以后太子当了皇帝,你就是皇后,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的脸哭得像只花猫:「当皇后有什么好,给我当皇帝我也不嫁!」

阿娘很快失去了耐心,脸色也不如平时那般慈爱,厉声道:「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我委屈地瘪嘴:「为什么太子老是找崔家的女儿做他的太子妃?」

阿娘顿了顿,才道:「他不敢不找。」

我更加委屈:「那还有阿姗和阿妩,她们一个比我大,一个比我美,为什么不挑她们?」

阿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阿姣,你是嫡女,现在崔家适婚的嫡女也只有你了。」

阿娘说,挑太子妃不在乎年纪和才貌,但必须是嫡出。所以,我很不幸地被选中了。

我不想嫁给太子,除了他是我姐夫之外,还因为我真正想嫁的人是宁王。

宁王是陛下第五个儿子,生母是许惠妃。宁王和我年纪相仿,我俩青梅竹马,从小像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

宁王张张嘴,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宁王变胖还是变瘦,有没有长高,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未及笄前,我和宁王几乎天天玩在一起。

许惠妃曾经打趣,要定下我做她的儿媳妇,陛下听过,虽然没金口玉言颁旨赐婚,但也默许了。

既然陛下默许了,所有人也都觉得我将来一定会是宁王妃,可如今我要嫁的人偏偏不是宁王,阿娘他们好像根本忘了从前的那些事,但我想太子肯定不会像他们那样容易遗忘。

不知道太子是不是也觉得让我做他的太子妃实在荒唐?

我偷偷去了一趟宁王府,王府的侍从告诉我宁王入宫去了。

我想,今儿不是十五,按祖制,成年皇子未奉诏是不能进宫的,他若此时入宫,大抵是因为许惠妃。

惠妃长年病体缠身,整个像是水做成的美人,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再温柔不过。

我说,好吧,我等他回来。

但我直等到第三天,宁王才回来,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很憔悴,我便问他:「惠妃娘娘的病怎么样了?是不是好点了?」

他不回答,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冷冰冰道:「你来做什么?」

我气得跳起脚来:「我等了你三天!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只寒着脸。
他的态度从未如此冷淡,我突然之间就没了脾气,声音小小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要嫁给太子的事?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他回道:「没有,你爱嫁谁就嫁谁。」

我憋着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向他吼道:「是,反正我嫁谁都不会嫁给你!」

我气鼓鼓地冲出宁王府,还没转到街口,身后传来「哒哒」的急促马蹄音。我回头一看,竟是宁王。

他跨坐在那匹御赐的「狮子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依是不甘示弱,恶狠狠地回瞪着他。

他无奈一笑,向我伸出手:「上来。」

他的手修长有力,甚至因过分苍白而透着一丝病态。

我迟疑须臾,还是上前握住了。他用力拉我,我的身子在空中转了半圈,稳稳地横坐在马背上。

马儿长嘶一声,风驰电掣,一路向南,经朱雀街,过明德门,很快出了上京城。

天辰宫立于京城西南方的九重山上,原为宗法祭祀、观测天象所造,经修缮扩建,后成为皇帝的避暑行宫。

其时已至深秋,山路疏疏,行宫寂寥。宁王将我抱下马,长驱直入清凉殿。

清凉殿内树影萧条,荒草凄芜,殿角的几株桂花却开得极好,满院浮动着幽香。

我看着宁王走到最后一株桂树下,挖出了一坛酒。我知道这坛酒,因为这是我在三年前亲手埋的。三年前,阿妁刚刚成为太子妃,我们埋桂花酒的时候还被他们这对新婚燕尔撞见了。

阿妁笑着打趣我:「阿姣的脑子里尽是些怪主意。」

那时太子说什么了?哦,太子什么也没说,他一直含笑看着阿妁,偶尔向我们瞥了几眼,仿佛也觉得我和宁王在树下捣鼓的样子十分有趣。

后来,我们挥退了侍从,四个人坐在这个空荡的宫殿中一起酌酒赏月。我喝得醉醺醺的,倒在阿妁的怀里说些胡话,宁王则与太子共谈。他们说了什么,我没有细听,也早就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的天空特别宽阔,月亮特别圆,银河横曳,星光低垂。

我对阿妁向来是佩服的。她端庄娴静,德艺双馨,是崔家的嫡长女,也是崔家的骄傲。

可惜,她已死了。

我叹了一口气,看见宁王拿着那坛酒走过来。他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拍开了酒坛上的封泥。

「陪我喝酒。」他道。

宁王倒出一杯酒,什么话都不说,仰脖灌了下去。他喝得又急又快,仿佛在生谁的气似的。既然答应了陪他喝酒,他喝两杯,我绝不敢只喝一杯。

夜凉风徐,皓月西悬。

我终于有些醉了,弯腰趴在石桌上不想动弹。酒觞倒在手侧,亮晶晶的酒水缓缓淌出,浸湿了衣袖。

一直沉默的宁王突然用脚踢踢我,「喂!」他不耐烦地问,「你真的要嫁给太子?」

我努力睁开迷蒙的醉眼,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宁王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他凶巴巴的样子差点让我以为他想跳起来打我,却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崔姣,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有没有过一点自己的主意?」

我无奈地向他解释:「我从没想过要嫁给太子,但我是崔家的女儿,崔家就是把我许配给一个瞎眼瘸腿的乞丐,我也不得不按着他们的意思去做。」

宁王冷笑一句,不再言语,过了良久,他才咬牙切齿道:「今晚过后,你于我而言不再是我认识的崔姣,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我一愣:「那我是谁?」

「你是太子妃。」

「哦,」我闷闷地答应他。其实我早料到的,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不争不闹,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至少我该来问问的,现在我问过了。

我很难过,一杯接一杯地继续喝酒,直喝到酩酊大醉才糊里糊涂地睡去。

待我再次被人叫醒,是宁王站在我身边,他一脸肃容道:「你该回去了。」

宿醉折磨得我头疼欲裂,我迷迷糊糊地问他:「难道我以后真的不能再来找你了吗?」

宁王轻飘飘地觑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怔怔地坐着,嘴边突然流过咸咸的味道。「哭什么?」我边擦干眼泪边骂自己,「崔姣,你就是个傻瓜!」

因为我彻夜未归,阿娘不再允我出门。她把我圈禁在院子里,如同一只关在笼中的金丝雀,锦衣玉食,仆婢成群。

我的姑母,当今的崔皇后派了宫中最好的教引嬷嬷过来教我规矩。嬷嬷很凶,有时用一根长长的戒尺打我的手心,这次阿娘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见她打我也不管。

嬷嬷说,崔三小姐,你要争气,以前的那位太子妃可不像你这么不懂事。我被打疼了从来不哭,心里在想,我怎么敢和阿妁比呢?阿妁什么都比我强。

那夜的酒醉如同一场虚妄的梦,清醒后便已全部忘记。我的心却常常感到空荡荡的,再也回不去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

四年前的春天,太子大婚,红妆十里,举国同庆,四海来贺。他娶了阿妁,自此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四年后的春天,太子再次大婚,他娶了我,这段曾经人人艳羡的佳话泯灭于此。

阿妁新丧未久,不宜大肆铺张,但我知道阿娘不想委屈我,我出嫁时虽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带入东宫的嫁妆却一点也不比阿妁少。

东宫因为我的到来而焕然一新,红妆洗去了雪洞似的惨白,曾经徘徊在东宫上空那或真或假哭泣般的哀恸也全然听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洋洋喜气和靡靡之乐。

凤冠霞帔,喜烛高烧,道不完的吉祥如意话,奏不尽的管弦丝竹声,终于有人揭开了我的红盖头。

大红的喜服,墨色的冠冕,胸前金线绣成的五爪龙蟒惟太子独有,腾云驾雾,栩栩如生。太子不辨神色,与我交臂饮了喜婆递上的合卺酒。

姐夫。

念及此,我心一抖,杯中些许酒水浑乱地洒落,太子未觉。

待殿中的人全都退出,只剩下我与他时,我更加局促了。还是太子先开口:「阿姣,你的闺名便是阿姣吧?」

我咬着红唇低头作答:「是。」

太子轻轻地抬起我的脸,我无措地望进他沉沉的黑眸,他突然笑了:「你长得很像你姐姐,特别是这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他喃喃梦呓着,用手盖住了我的眼,黑暗侵袭过来,唇上有春雨般温柔的触碰,是他的吻。

未央宫巍峨耸立,气势恢宏。殿中住着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崔氏。

她坐在花团锦簇的凤椅上,容光艳丽,仪态万方,慈爱地问我:「大婚之后,太子待你可好?」

我回答:「太子待我很好。」

皇后满意了,嘴角含笑:「既登高位,便须思如何保住恩宠,崔家的女儿都不是废物,阿姣,你不会让姑母失望吧?」

我回答:「不会。」

「好孩子,上前让姑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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