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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城轻而清晰的话好像在这里被放大了无数遍。
杨钊停住脚步，震惊地看着他：“牺牲……了？”
沈城点点头，将所有悲痛藏进了眼底，任由双眼禁锢着热泪。
他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能哭，楚楚不会愿意看见他的眼泪。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哭。
杨钊似是感觉到沈城不愿再提，只能用惋惜抱歉的眼神回应他。
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才走到了芦云小学。
小学没有大门，一块陈旧的大木板被钉在墙上，上面用毛笔写着“芦云小学”四个大字。
学校面积不大，唯一铺了水泥的地方就是正对着大门的操场。
两个依旧是用木头做的篮球架伫立在两边，右边是三层高的教学楼。
然墙壁的水泥早已经脱落，许多地方露出了黑红色的砖块，生锈的铁门被风吹的“吱吱”作响。
一棵大槐树扎根在教学楼的右面，地上影子随风而动着。
左边是一层瓦房，也就是唯一的食堂。
门口铺着已经劈好的干柴，一根铁丝缠绕着两根泥砖柱，上面晾着几件衣服。
而面对大门的就是学生宿舍，其实也不过是放着几张上下床的红砖平房。
杨钊带着沈城走到学生宿舍最边上的几平米房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傅医生，我们这儿的条件不太好。”
沈城看着特意被打扫过的房间，道：“别这么说，我决定来这儿和条件没有关系。”
闻言，杨钊点点头：“学校现在一共有九十六个孩子，住校的有二十八个，他们的家要翻过两座山，所以只有放假才会回去。”
了解大致情况后，沈城在这儿住了下来。
这里这个学校除了杨钊，还有他的妻子吴雅丽，两个人是同一个师范大学毕业的。
杨钊负责教数学、体育和音乐，而吴雅丽负责教语文和英语，也承担了为学生们做饭的事。
吴雅丽将一个半新的热水壶放到沈城的房依譁间，脸上是遮不住的欣喜。
她说：“有了傅医生，孩子们要是生了病，就不用跑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了。”
明天是星期天，学生们来上学的日子。
深夜。
沈城坐在书桌前，点着一盏台灯，手里拿着楚楚的照片看着出神。
“蔓蔓。”
他低喃着，这个反复咀嚼了多次的名字好像已经成了他的精神食粮。
屋外是一片蛙鸣蛐蛐声儿，沈城强忍着心中的落寞，轻抚着照片中的脸。
他真的好想告诉她，他在她曾来过的地方。
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会也毫不犹豫地跟来吧。
想到楚楚那倔强的表情，沈城更觉心涩，他仰头擦去眼角的泪，将照片放在笔记本中，轻轻合上，关了台灯。
满天繁星映着山川虚虚的轮廓，夜风擦过晃动的树木，整个芦山村都沉浸在寂静中。
沈城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地深睡着。
在像被困在梦中挣扎地晃了几次头后，他猛地坐起了身。
沉重的喘息充斥在狭小的房中，滴滴汗水从他下巴砸落在薄薄的毯子上。
又是这样。
沈城一手撑着疼痛的头，平缓着呼吸。
从楚楚走后，他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都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她，可一伸手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真的好想，好想她……
沈城哽咽着吞咽下无尽的思念，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廷川。”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唤让沈城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抬起头，跌进了那双温柔的目光里。
“蔓蔓……”
沙哑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沈城怔怔望着眼前恍若被星辰包围的人，颤抖地伸出手。
萦绕着萤火虫般细碎光芒的小手轻轻握住那只手，如冬日艳阳的温暖顷刻从掌心传进了心底。
沈城不敢眨眼，更不敢动。
他怕眼前的人再一次想梦里一样离他而去，更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廷川。”
楚楚弯起唇角，又轻声叫了一句。
沈城下颚颤了颤：“蔓蔓，真的是你吗？”
“是我。”楚楚伸出另一只手，缓缓覆在他的手背上，“廷川，我好想你。”
一瞬间，沈城强撑着的心在此刻尽数坍塌。
他猛地起身，紧紧抱住了楚楚。
楚楚拍着他的后背，推开他，看着他眼角的泪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沈城并不在乎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也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他只知道他想再和楚楚多待会儿。
他抚着面前人的脸颊，千言万语竟在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楚轻握着他的左手腕，看着他腕上的绷带，眼眶泛红：“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做傻事？”
沈城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能般地道歉着，想要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和不舍，但是却只能红着眼紧紧抓着楚楚的手，无措地像个小孩。
楚楚伸手拭开沈城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含泪笑着：“不要哭，你忘记了吗？我们要学会忘记伤痛。”
作为医生，前一分钟可以沉浸在悲痛里，但下一分钟必须要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战斗。
因为只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认真地和死神争命。
沈城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难以释怀。
楚楚的离开刺痛了他懦弱的一面，或许他根本不是个好医生。
他看着楚楚，哽咽说着：“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
楚楚抿抿唇，忽然拉着他走出房去。
“你看。”她抬起头，指着天空。
沈城抬起头，漫天的星星璀璨的如同宇宙中的星云。
“看那一颗星星，那就是我，旁边的那颗是我爸爸。”楚楚指着北方一个闪烁着的星星，眼眸中光芒更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沈城一怔。
“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楚楚继续道，“我们谁也不会孤单，为了曾经共同的期盼，你也不能轻易放弃。”
沈城转过头，看着她，忽然明白了顾母的感受。
“蔓蔓，我也想自私一下。”他紧了紧握着楚楚的手，“比起伟大的牺牲，我更想你留在我身边。”
楚楚愣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我知道。”
她缓缓拥住他，温声道：“廷川，我爱你……”
一句告白好像被夜风吹散了，只留下了细细的尾音。
沈城心底一颤，怀中的人好像在慢慢消失，萤火虫般的点点光亮将楚楚整个人包围着，最后散成细碎的光芒渐渐升空。
所有的星星仿佛都收到了感召般一闪一闪。
“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