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呆了几秒,而后撒腿就往村口奔去。
远远的,她就见村口的大榕树下围满了人。
急匆匆挤进人群,当看到倒在地上后脑渗着一滩血迹的阮母时,林溪瞳孔骤然紧缩:“妈!”
她扑过去将阮母扶起,声音多了丝哭腔:“妈!妈!你醒醒啊!”
血迹沾染了她的手,阮母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微弱。
林溪慌了,含泪望着周围的亲戚和村里人:“拜托,能不能送我妈去医院?”
然而面对林溪的苦苦哀求,每个人的脸上似乎只有冷漠。
林溪又急又怕,轻轻放下阮母后,朝着人群“咚”的一声跪下,嘶声哀求:“我求求你们了……”
她已经失去了爸爸,决不能再让妈妈出事了!
可换来的却是不少人转头离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报应,要怪就怪她自己不检点……”
“就是,谁理她不怕被戳脊梁骨吗?”
周遭一句句的讽刺好像剔骨刀在林溪身上游走着。
她眼睛被逼得通红,只有心中一把火绝望的烧着。
她不再无望的哀求,将阮母背了起来,想要去马路上求过路的车子。
这时,村支书开了辆车过来,帮她把阮母送去了医院。
抢救室门口。
林溪满心的希冀,被医生的病危通知书打碎。
——突发性中风,家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溪噙着泪,紧咬着牙艰难地在手术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脱力地靠在墙上,微博上的谩骂和村里人的冷嘲热讽回荡在她耳畔。
——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生出这样的女儿,她妈也该死,谁去替天行道把她们给收拾了?——
——真是活该……——
林溪只觉有一只手死死扼住了喉咙,让她呼吸困难。
是她自作自受,为什么要连累了她妈妈?
林溪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地面,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时渊的电话。
正心不在焉看着文件的陆时渊瞥了眼手机,眸色一怔。
他立刻放开文件,拿起手机,却迟疑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他沉默着,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我妈出事了。”林溪沙哑的声音让他一怔。
“阿姨没事吧?”他一下直起身。
“这个黑锅我不会再替你们背了。”林溪从口袋拿出录音笔对着手机播放了出来。
录音中是她和薄母之间的对话。
陆时渊手不觉收紧,墨眸一片阴翳。
对面没有声音,林溪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就来找你,我要你当着我的面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否则我就把我手上的录音发给媒体,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她决绝地挂断电话,不再给陆时渊任何拒绝的机会。
陆时渊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愣住了。
晦暗不明的眸子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是什么感受。
林溪没有犹豫,立刻打车去了青宇公司。
可没想到居然在门口碰见了裴琳娜和薄母。
“你来干什么?”薄母用嫌恶的眼神毫不客气地扫着她,“你已经不是公司的人了。”
裴琳娜站在一旁,目光不屑而傲慢。
林溪根本不想和她们浪费时间,抬腿就要走。
薄母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揪住她的手腕:“站住!”
三人争执间,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冲出一个中年女人。
她猛地抓住裴琳娜,将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横在她颈前!
裴琳娜面色一白,当即腿就软了。
林溪和薄母震惊地看着眼前疯癫无状的女人,忘了争执。
眼看刀就要割向裴琳娜的喉咙,林溪忙喊道:“等等!你别冲动,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商量。”
林溪企图安抚她的情绪,她并不想看到青宇门前发生一桩命案。
谁知那女人红着眼大骂:“我没认错!就是这个女人说我女儿死了活该,她既然说了这话,我就让她下去给我女儿陪葬!”
闻言,裴琳娜惊恐地大叫起来:“不,不是我!是……”
她眼睛疯狂转动,一下指着林溪:“是林溪!是她叫我说的!”
林溪愣了一下。
谁知身旁的薄母也附和着:“没错,她是公关总监,是她的错!你要抓就抓她!”
下一刻,薄母就在林溪诧异的目光下,重重地将她推了过去。
总裁办公室。
陆时渊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林溪不仅没有来,电话也关机了。
他有些烦躁地将面前的文件推开,心里却依誮莫名多了丝不安。
“叩叩叩——”
秘书急匆匆地走进门,语气小心:“总裁,楼下出事了。”
闻言,陆时渊的心不由发紧。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想到林溪。
他下了楼,大厅中薄母和裴琳娜一脸惊魂未定。
“怎么回事?”陆时渊蹙眉,目光不由放在了门口马路上的人群上。
薄母深吸了几口气,眼神却不敢看他:“没事,是一个疯子来闹事……”
她底气不足的话让陆时渊心中起疑,甚至让他心底的不安渐渐变大。
他绕开身前的薄母,跨着稍显沉重的步子往人群中去。
突然,丝丝血腥味就像毒药灌进了陆时渊的心肺。
公司门口是一大片血泊,而那片“血湖”中闪着一抹银色的光。
陆时渊瞳孔骤然紧缩,险些栽倒在地。
那是林溪的录音笔!
医院。
陆时渊赶到时,抢救室的门还紧闭着,门框边亮着的红灯刺得他心焦灼不已。
他攥紧了手,呼吸急促地倚着墙。
跟在身后的秘书想去扶他,却被他推开。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渊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沾血的录音笔。
顶端蓝色的微光表示着此刻还是录音状态。
微颤的手按下停止,再按下播放,没多久,薄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争执、谩骂再到诬陷,林溪一声惊叫,录音笔掉落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像一记重锤直直打在陆时渊的头上!
他紧握的手青筋凸起,忽的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有什么从他身体里被硬生生抽去,连站立都开始困难。
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陆时渊仓皇的眸子终于有了焦距,他踉跄着冲了上去。
手术室的门还没完全打开,但里面医生的话,却像一道雷狠狠劈在他的心上。
“记录一下,死亡时间为2020年9月15日下午六点四十三……”
医生沉重的话好像将陆时渊的步伐彻底打乱了。
他微颤的眸子紧紧看着手术台上被白布盖着的人,呼吸好像都被夺走。
短短几秒,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关于林溪的点点滴滴。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记忆还是林溪的一生。
医生护士诧异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陆时渊,见他神情如遭雷击,也只能露出同情的目光。
快要僵硬的腿重新抬起,一步步迈了过去,陆时渊眼眶通红,紧咬着后槽牙不让眼泪落下。
颤抖的手悬在白布上,凸起的青筋像是在告诉别人此刻他内心的挣扎和恐惧快要将他吞没。
“苏苏?”
嘶哑的就像哭了好几天的嗓音透着些苍凉,陆时渊唇齿相颤:“苏苏?”
没有人回应,连医生和护士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去了,似是让了一处让他们做最后的诀别。
终于,隐忍在眼眶中的眼泪就像倾泻的大雨落下,陆时渊再也挡不住心中的抽离感,脱力跪了下去。
哪怕脑子里最后的清醒还不断的告诉自己林溪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但面前毫无声息的人却默默地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秘书陈书逸站在门口,看着陆时渊跪在手术台旁,沉闷的低泣让他也于心不忍。
过了一会儿,几个护士走了进去,见陆时渊还在,不由劝道:“先生,节哀吧。”
说着就准备把人推出去。
陆时渊面色苍白地站在一旁,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只是目光却始终都在白布上。
直到人被推出手术室,他才像是被针刺了般回神,慌乱地追了出去。
秘书立刻拦住他,苦着脸劝道:“总裁,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
“滚开!”
陆时渊一把推开他,冲上前拉住移动病床。
护士被他的举动惊的有些无措,想劝却又不敢。
陆时渊颤抖地抓住白布一角,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一角掀开。
让半张惨白的脸露出时,他瞳眸一震。
不是林溪!
更加颤抖的手几乎在下一瞬间松开了,他的心就像做了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着。
但占据最多的还是庆幸,眼前的人不是林溪,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活着?
陆时渊如鹰般的眸子紧抓着护士,急切问道:“林溪呢?”
护士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她正要提醒陆时渊去护士站查查,陈书逸拿着手机快步上前。
“总裁,总监在楼上!”
等两人赶到楼上,林溪正好被推出抢救室。
她头缠着厚厚的一圈纱布,脸上也满是蹭伤,氧气罩盖住了她半张脸。
陆时渊高悬的心一紧,却又不免放松了些。
好在看到的不是覆盖着白布的林溪……
然而林溪却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与阮母仅仅相隔一个病房。
“伤者大脑受到重创,有长期昏迷的可能。”医生神情凝重地看着已经怔住的陆时渊,“你是家属吗?”
陆时渊眸色微沉,点了点头。
之前他那样推脱自己和林溪的关系,没想到在承认时,面对的竟然是她可能长期昏迷的情况。
他泛红的眼溢出点点悲戚,望着林溪的目光也多了丝自责。
她会一辈子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