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了掐袖口上的云纹,想到黛娴琅给自己下脸,脸色一秒比一秒难看。
宰相府,确实仗势欺人!
……
夜深,书房。
裴赴远批着公文,却怎么也静不下心,脑海总浮现黛云软的冷脸。
黛云软到底是怎么和宰相府扯上关系的?
难道是她身后的男人,跟宰相有关?
越想越烦躁,他干脆起身出府。
不料,他刚一出府门,竟然迎面就遇上了黛云软!
月色下。
黛云软穿着素白的绸缎,泛着点点银光,头上带着一套珍珠头饰,整个人清丽出尘,宛若月下仙子。
裴赴远漆黑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他记得从前黛云软总是灰头土脸将自己埋在药罐之中,一副寡淡无味的模样,如今一打扮,竟让他有些挪不开眼。
这么晚了,黛云软特地打扮来裴府,除了是来见他,不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
瞬间,裴赴远有种豁然开朗。
难怪这段时间,自己总是偶遇黛云软,她一定是欲情故纵,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
一时间,那压在他心头的莫名憋闷,骤然散去。
他就说,黛云软爱他爱到没有尊严,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突然变心?
黛云软被裴赴远盯得浑身不自在。
她不过是急着出来找味药材,抄了个近路,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裴赴远!
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交集,她装做没看见,准备擦肩而过。
却在下一秒,被裴赴远抓住。
“你干什么?放开我!”
黛云软刚一挣扎,裴赴远却摆出一副我早就看透你的模样:“既然都已经回来了,还装什么?”
黛云软一愣,不知道男人发什么疯。
裴赴远却以为自己说中了,语气软下许多:“我知道把你赶出府,你心中有怨,但你靠着搭上宰相府来吸引为我的注意力委实不该。”
“宰相府仗势欺人,朝中已经怨声载道,你以为他们能看上你那三脚猫的医术?他们明面上护着你,其实是在利用你对付我罢了!”
“但看在你对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只你要配合我,在陛下面前做了证人,揭发宰相府的恶行,我的后院倒是可以给你留给位置。”
黛云软抓紧裙琚,脸色气得一会青一会白。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裴赴远这么会颠倒黑白?
仗势欺人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3
以为她是孤女,随意对她任打任骂,随意抛弃!
越想越气,黛云软再也忍不住,抬起左膝一脚蹬了过去!
男人被踢中两腿中央,都市吃痛撒开手,刚刚才露出的半点温柔瞬间化为冷冽:“黛云软!!”
然而,黛云软早就趁机跑开,头也没回。
男人捂住身下,撑着身体,凝着她远去的背影,阴鹜怒道:“黛云软,来日宰相府倒了,本官看你该如何自处!”
……
翌日,裴府书房。
被踢的那一脚已经不疼了,但裴赴远一想起黛云软的忤逆,手中的毛笔都生生被折断。
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捏起茶杯,将其重重砸在地上。
“来人!黛云软呢?还没查到她去了哪里?”
家丁慌乱进门,跪地颤声回道:“禀大人,奴才查到黛云软进了宰相府,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书房外。
裴老夫人听到裴赴远怒气,忙收回刚要踏进的脚。
她看向一旁曹婉儿,不安踱步:“黛云软这贱妇怎么还和宰相府的人搅合到一起?她是不是又想了什么毒计报复我们裴家。”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今日就去击鼓鸣冤,趁她现在就在宰相府,捉贼拿赃,状告黛云软故意下毒害我,状告宰相府仗势欺人,包庇谋杀的恶妇!”
话落,裴老夫人也不通禀告裴赴远,自作主张地和曹婉儿一同离开了裴府。
半刻钟后。
裴老夫人站在开封衙门的登闻鼓前,手上捏着一颗药丸微颤。
曹婉儿故作不忍道:“伯母,您可想好了,这药一旦吃下,将会加重你的头疾,对您的身体大有损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定要阻止黛云软再害远儿,绝不能让她毁了远儿的前途!”
曹婉儿趁机又说:“伯母放心,我已经告诉了爹爹,你击鼓鸣冤之后,他会帮着打点一二,届时一定能扳倒宰相府,不让他们迫害阿远的仕途。”
实际上,曹尚书和宰相府不合,早就想借机暗害宰相府了。
如今这送上门来的机会,自然要抓住。
裴老夫人却感恩戴德,眼眸一狠,立刻将药丸吞服。
紧接着,她拿起棒槌,将登闻鼓重重敲响。
“咚——”
“咚咚——”
“咚咚咚——”
“民妇裴秦美,状告裴府罪妇黛云软下毒谋害我性命,状告宰相府仗势欺人,窝藏罪犯,请天子明察!”
裴老夫人的声音随着一声声鼓响,很快传开。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看这一场弥天热闹。
由曹尚书一派运作,事情闹大,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之中。
傍晚,黛云软便接到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登闻鼓鸣冤一事影响过大,传黛云软当庭对峙,钦此。”
黛云软跪地接过圣旨,公公有意提醒道:“这次当庭对峙,陛下钦点了大理寺卿裴赴远主审案件,曹尚书领众官陪审。”
裴赴远?曹尚书?
黛云软握住圣旨的手微顿,却只挑了挑眉。
看来,有场好戏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等等到了公堂,刚一踏进去,原本该跪在的地上的裴老夫人,正高调坐在椅子上。
四目相对,裴老夫人毫不掩饰得意:“贱人,你的死期到了。”
闻言,黛云软却不紧不慢、自定神闲地扫了一眼堂上众人,意味深长道:“有的人,确实死期到了。”
肃穆的公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下。
裴赴远穿着一身蟒袍端坐在主审之位,右下方是曹尚书众人。
黛云软那天踢了裴赴远回去,总觉得他故意引导她对付宰相府过于刻意,询问爹爹,竟得知——
“宰相府与曹尚书一派素来水火不容,裴赴远跟曹家走得近,自然想着借机往我们宰相府泼脏水,但清者自清,软儿不用担心。”
黛云软敛下眸,心思微定。
接着,就听裴赴远一拍惊堂木,冰冷质问:“黛云软,民妇裴秦美状告你不顾人伦、下毒谋害她性命,你可认罪?”
黛云软仰头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冷笑反驳:“大人不问证据,就直接定我的罪,传出去就不怕人笑话?”
见状,一旁的裴老夫人“嗖”的站起身,连哭带嚎:“大人明鉴,黛云软本是一介孤女,当年拿着我那过世兄嫂的信物上门逼婚逼婚,我们裴家不得不捏着鼻子娶了她!”
“她不堪为一府主母,民妇对其管教就严格了一些,不成想她烂泥扶不上墙,竟还在外偷人,德行败坏,我们裴家只好将她休弃。”
“谁知这贱妇怀恨在心,居然给我下毒!害得我头疾疼痛不堪,民妇恳求她为我解毒,她却仗着宰相府的势力威胁要害我裴府所有前程,民妇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击鼓鸣冤,请各位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说完,裴老夫人忽然倒地,讴出一口鲜血。
一时之间,满堂哗然。
这时,曹婉儿忽然从公堂门口的人群中冲出来,喊着:“我是圣医谷传人‘妙手丹仙’,让我来救命!”
话落,她疾步奔到裴老夫人身边,将早先备好的解药为其服下。
接着,裴老夫人立刻醒来,握着曹婉儿的手,感激涕零:“多谢仙子救命!”5
黛云软见状差点笑出了声,这两人演戏未免也太夸张了。
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可能这么快治好一个吐血昏迷,看起来要濒死的老妇人。
曹婉儿却冲着高堂盈盈一拜,一脸愧疚:“各位大人,裴老夫人所中之毒叫做铅花,此毒只有圣医谷的人所有,而黛云软恰好是圣医谷的一个外门弟子,也算得上是我的师妹……”
说着,她恨铁不成钢般看了黛云软一眼,随即大义凛然道:“她如今做出毒害姑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着实败坏我圣医谷的名声,因此我愿意以圣医谷传人的名义为裴老夫人作证。”
这一番声情并茂,颠倒黑白的能力,叫黛云软叹为观止。
果然,连衙门外,围观百姓都纷纷议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逼婚不说,还谋害长辈的性命!宰相府连这样的恶人都包庇,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位曹小姐真是人美心善,不愧是我朝备受推崇的妙手丹仙!”
“还等什么,直接判决这种谋害长辈的恶妇午门斩首便是!”
恶语如山,一句比一句狠,曹婉儿和裴老夫人皆暗暗高兴。
今日这公堂,就是黛云软的葬身之地!
黛云软却一如既往地淡定。
‘啪’的一声,裴赴远重重拍下惊堂木,寒着脸睨向神情自若的黛云软,再次逼问:“黛云软,你还不认罪!”
黛云软轻蔑一笑,扬起高傲的下颚看向他,一字一句:“不过都是一面之词,你们又没有人看到我当场下毒?我又为何要认?”
“且据我所知,这位人美心善的曹小姐不过是圣医谷的外门弟子,连药方都不会自创,这样的人冒充陛下亲封的‘妙手丹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一派胡言!”
一直没有吭声的曹尚书忽然发怒:“裴大人,何必与此等刁民多说,这种硬骨头就该板刑伺候才会招供!”
黛云软冷眼看去,朝廷要是多了曹尚书这种徇私枉法的官,恐怕会乌烟瘴气。
她又看向裴赴远,冷道:“你们要屈打成招?”
裴赴远与她的视线相对,眸色晦暗。
黛云软从他默认的黑眸中,一切了然。
她冷笑一声,不屑道:“说什么宰相府仗势欺人,我看滥用职权的是你们才对!”
“裴赴远,你自诩清明,却伙同曹尚书假公济私,这般作为,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
“反了反了!”
曹尚书‘蹭’的从官位上站起身,像是被戳中心事,气得大喊:“来人,还不给本官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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