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言蹙眉,解下领带径直去了卧室。
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了身休闲衣服,旁若无人的倒了杯茶坐在阳台上看着书。
沈陌陌站在餐桌旁,一盘盘本是热气腾腾的菜像是她的心逐渐凉了下来。
她忍着心里酸涩,随便扒了几口白米饭后就将碗筷收拾起来。
原本安静的房子里飘着碗碟碰撞声和水流声,心不在焉的顾泽言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厨房门口。
放空的眼神仿佛将他带回了十多年前
他初次见沈陌陌,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她眼中的胆怯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见着谁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哐铛”一声,惊的顾泽言丢下书,脚步匆匆跨向厨房,只是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
听着里面淅淅索索瓷片碰撞的声音,他不冷不热的朝里面问:“怎么了?”
沈陌陌背着手,脸上挂着有些窘迫的笑走了出来:“对不起小叔,手滑了。”
顾泽言瞥了眼她躲藏的手,转过身回到阳台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
只是紧蹙的眉头再未展开过。
“小叔。”沈陌陌拿起包,眼神略带着不舍,“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顾泽言头也没抬,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沈陌陌早想过他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带着噙着满眼的泪水转过身走了出去。
房子又回归了寂静。
顾泽言看着桌上的胃药又出了神,他会不会想沈陌陌,其实他不知道。
从来能言善道的他,居然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之后几天,顾泽言也没有见过沈陌陌,但知道她一直会来他家。
因为他每次回家都能看见茶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杯水和一盒药。
直到一个暴风雨天,顾泽言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繁琐的工作加上回来时淋了雨,他病倒了。
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顾泽言费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却觉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咔哒”一声开门声,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声焦急的惊呼。
“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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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陌陌见顾泽言发烧了,连忙拿出毛毯盖在他身上,打湿了毛巾轻轻贴放在他额头。
一遍遍换着毛巾,等他额头沈度降下来,沈陌陌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跪坐在床侧,目不转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泽言,玛丽独家整理忍不住伸出手,隔空描绘着顾泽言的轮廓。
描至他紧蹙的眉头之时,沈陌陌眼眶突然酸涩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顾泽言笑了。
“小叔。”沈陌陌双手交叠放在顾泽言头侧,下巴磕在手上,声音轻而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真的生病了。”
“等我死了后,你是不是就会笑了?像小时候那样?”
“小叔,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竟已泪流满面,眼泪落满了手背。
沈陌陌轻轻探身过去,将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在顾泽言紧绷的唇边。
她含泪笑着,心中满是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悲凉和无奈。
次日一早。
顾泽言撑着还有些眩晕的脑袋,摇晃的走出房间。
客厅内一股米香味,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目光落在餐桌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上。
昨天他好像听见了沈陌陌的声音,是她来照顾自己了吗?
也是,除了她还能有谁会来。
顾泽言苦涩的嘴似是被那粥勾起了食欲,他坐在桌旁,一口口吃着口味清淡的粥,眸色复杂……
直到晚上,顾泽言接了个电话,穿好衣服出门。
开车来到沈陌陌陪酒的会所。
此时沈陌陌已经上好妆,按照领班的要求去陪一个老总喝酒。
转角之际,蹭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下意识的说了句:“不好意思。”
“沈陌陌!”
她惊得连心跳都好似停了,抬头看着眼前盛怒的顾泽言,避之不及。
“你是已经喜欢上这工作了吧。”顾泽言语气好似连齿缝间都夹着愤恨。
沈陌陌有苦难言,她若不在这儿陪酒,又怎么去付奶奶高昂的治疗费。
“小叔,我……”她欲言又止,想解释却又不知从沈说起。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沈陌陌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望着顾泽言,被他嫌恶眼神刺的生疼。
顾泽言冷嘲一声,转身离开了,背影比从前更为冷漠决绝。
沈陌陌想去抓住他的手扑了个空,只能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着他渐渐远去。
往后几日,顾泽言烦躁到连工作都开始走神,时不时推开眼前的文件冷着脸捏着眉心。
“顾律师,我这儿有个案子你受理一下吧。”
同事将一份资料放在他办公桌上。
顾泽言瞥了一眼,语气不太好:“原告被告?”
“被告,不过原告胜算不大。”同事将案情说了一番,顾泽言也大致明了,将注意力放在处理案件上,暂时摆脱了因沈陌陌而生的莫名情绪。
直到开庭那日,两天都不曾睡过觉的沈陌陌带着憔悴的面容踏进法庭。
可在与被告顾上辩护律师眼神相撞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定格在了原地。
被告顾上的顾泽言同样惊愕的望着原告顾上的沈陌陌。
当沈陌陌看到顾泽言时,她心里已经知道,这官司输定了。
陈慧没有出庭,全由顾泽言一人代理。
整整四十五分钟,沈陌陌只是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她听着自己的辩护律师声音越来越低,而顾泽言口若悬河的推翻她一条条证据……
休庭的十五分钟顾泽言紧绷着脸,拇指摩挲着手中的文件,终是没有去与沈陌陌说一句话。
“因证据不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
随着法官的宣判和法槌落音,这场官司了结了,沈陌陌也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直到走出法院,她蹲在马路边,双手穿在黑发间缓缓蹲了下来。
压抑的哭声让行人频频回顾。
天边的闷雷渐渐接近,天空也开始飘起了细雨。
“这是法院,要哭回去哭。”顾泽言清冷的声音自沈陌陌身后传来。
沈陌陌慢慢放下了手,沙哑的声音凄凄惨惨:“我输了。”
顾泽言站在她身后,头一次心中生了些悔意。
陈慧是沈陌陌继母,他知道,但他不知道沈陌陌还有个奶奶。
难道她去会所做陪酒是因为需要请律师和救她奶奶吗?
一股咸腥气息伴随着心绞自心口袭上了沈陌陌的喉间。
她撑着路灯柱沉重的站起身,生生将那股咸腥逼了回去:“小叔,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天空的雷声越渐清晰,顾泽言看着她瘦弱了许多的背影,心中不由一紧。
“上诉吧。”
“然后呢?小叔做我的律师吗?将你推翻的所有证据重新作为证据去告被你辩到无罪的陈慧吗?”
沈陌陌言语带刺,却让顾泽言无可反驳。
他心躁的扯了下领带,有些不自然的问:“你奶奶她怎么样了?”
医生的话历历在耳:“老人家伤及肝脏,又有心脏病,恐怕很难熬过术后的并发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