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在意地笑了笑,「怎么不妥了,你没成亲,也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顿时有些尴尬,我想的是尊卑,她提的是年龄。
光顾着乐了,我都忘了自己比小皇子大了一轮儿半还要多。
「姐姐再见!」临走时,他还朝我挥手。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若是在宫外,我这个年纪,孩子都该打酱油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恍惚,感觉自己还没有长大,便要老了一样。
皇上这几日心情显然不太好,奏折扔了好几本,我每次都默默捡回来,放回书案上。
他重新拿起来再看一遍,露出冷笑。
我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几日后在乾清宫,同样的地方,我在研墨,而皇上在练字。
宣纸上四个大字「清正廉洁」。
果然,有人来了,应当是朝廷官员。
我默默离开了,顺便带上了门。
我算着时间,沏了壶皇上最喜欢的茶,等热气散去,确认是合适的温度,然后又倒了杯冷水。
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我多拿了一个茶杯。
殿外的下人们个个神情紧张,有的汗都冒出来了,我在门口停了停,确认里面消停了之后我才进去。
地上散落着几本奏折,那男人跪在地上,脑袋上流着血,皇上的砚台滚落在一旁,我看着都疼。
我把茶水放桌子上,端起那杯冷水。
皇上接过来一饮而尽,渴成这样,应当是骂了许久。
他喝完后气得把杯子砸在地上,碎片崩在了那男人身上。
「皇上恕罪,臣冤枉啊。」
我又倒了杯茶,放在桌上。心中暗暗想,他喊冤怕是没用了。
如果皇上没有确凿的证据和十分的把握,是不可能动手的。
「刘尚书,这些年你一直在替朕管着国库,贪了那么多还不知足?」
「朕信任你,刚给你升了官你就搞出那么大动静,把朕当傻子糊弄吗?」
原来他就是婉嫔的父亲,果然是婉嫔啊。
「皇上息怒,臣真的没有,朝中人不过是嫉妒微臣承蒙圣眷,才弹劾微臣啊。」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直到皇上的羽林卫回来了,刘尚书才露出一丝恐慌。
羽林卫又被人称作「抄家大队」,皇上不动声色地把刘尚书叫来,实际上早就让人冲进了他府里。
「抄家大队」的称谓可不是白来的,所有密阁、暗道就没有他们找不出来的。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就把屋子全拆了。可想而知,刘尚书贪污的所有财物都被搜了出来。
皇上不动则已,一旦动手必然迅速,婉嫔还没听到风声,圣旨就下了,都不给人求情的机会。
刘尚书贪污钱款太多,多少个脑袋都不够他赔的。
最后刘尚书全家下狱,三日后问斩,婉嫔降为才人,留了一条命。
刘尚书之前任户部侍郎时,就偷偷敛财,曾有官员弹劾,但他一直小心翼翼没让人抓住证据,估计是因为女儿得宠让他一时得意忘形。
前些日子皇上又升了他的官职,户部更是他一手遮天。
太得意了往往就会露出马脚,让皇上抓个正着。
第二日,婉才人在乾清宫外跪了许久,而皇上在殿内和丽妃娘娘浓情蜜意。
皇上嫌吵,让我出去把她打发了,我无奈只能去做这个恶人。
见到她时,婉才人头都磕破了,而她看见我如同看见了救星。
「是不是皇上愿意见我了?」她嘶哑着嗓子问道。
我想了想皇上的原话,对她说道:「皇上说,如果婉才人再这么闹下去,他不介意让你们全家下去团聚。」
「不可能!皇上那么爱我,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突然,她拉住我的衣摆。
「舒然姑姑,你帮帮我,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该死,麻烦你让我见皇上一面。」说着她欲向我磕头。
我还是于心不忍,急忙拉她起来。
「婉才人,皇上是不会见你的,你跪多久都没有用,我只是个奴婢,帮不了你的。」
她这才终于停了下来,心如死灰般瘫在地上,发疯一样地大笑。
我无奈,招了招手,让人把她送了回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一直沉浸在美好的幻影里,以为皇上是真的爱她。
见识到婉才人的悲惨下场,宫中之人纷纷感叹丽妃娘娘才是皇上的真爱。
每当谈到类似的话题,总会有脑子不好的人把我扯出来。
小兰说还有人押注,猜皇上的真爱是我还是丽妃,我懒得理会,之前丽妃和婉嫔争宠的时候他们下得注还少?
别人怎么想的不重要,但我不能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笑死,皇上是谁?九五之尊,他爱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数得清吗?
若说丽妃,皇上自然是爱的,当初他亲自为丽妃刻木偶讨她欢心。
可后来抄起家来也毫不手软。
皇后温柔端庄,与皇上也算是琴瑟和鸣,皇上爱皇后吗?感觉也是爱的。
而且皇后有其他妃子没有的优点,那就是让皇上放心。
皇后的父亲齐书昌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其学子众多,在文官中声望很高,民间的读书人对他也无有不称赞的,可齐老没什么实权。
他一辈子尊崇礼义圣贤,女儿当了皇后之后他更是谨小慎微。
之前听闻一则趣谈,一位新晋官员,钦慕齐老已久,想请他喝酒,齐老听了骑着马就跑,差点把马勒死。
他千躲万躲,就怕皇上怀疑他结党营私。
皇上爱皇后,可还不是往后宫塞一个又一个的妃嫔。
还有被打入冷宫的安昭仪,那可是他亲自选的侧妃。
皇上登基后,那时丽妃娘娘还没入宫,最宠爱的就是这位安昭仪了,能说皇上不爱她吗?
自然也是爱的,可这几年皇上提过她吗?没有。
帝王之爱,看似珍贵,实则廉价。
不过说起来,皇上倒还真有一位白月光,那也是他唯一一次情感受挫。
白月光的身份我还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哪里的一个县令的女儿,祁王叫他「媛媛」。
当时先帝看祁王平日太不着调,便逼着他去地方考察官员。
祁王殿下去了几个月,回来后直奔宫里求他爹赐婚。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县令的女儿如何担得起祁王妃?
但祁王不放弃,全世界也阻挡不了他跟媛媛相爱,那段时间他逢人就说他轰轰烈烈的爱情,天天在府里跟我们哭诉他的爱而不得,三天两头进宫去求他爹。
先帝气得受不了了,从京城适龄女子中给他挑了一位祁王妃和一位侧妃,侧妃自然就是后来的贤妃娘娘。
祁王不愿意,带了几个人去找白月光,恰好有我,我才见证了白月光的高光时刻。
祁王让我在门口给他望风,我没忍住,偷偷从门缝里看他俩。
白月光也很难过,「既然殿下已经另有婚配,从此便各自安好吧,只怪我们有缘无分。」
「不行,媛媛,你相信我,我一定娶你。」
媛媛低头思索了一番,抬起头正经说道:「殿下,我们私奔吧,你带我走,我们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祁王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下。
也就是这一下下,白月光放弃了。
「殿下既然做不到,那谈何娶我?皇上已然赐婚,难不成你要纳我为妾?」
「当然不是。」祁王反驳道。
「那能怎样,我身份低微,皇上恐怕连侧妃之位都不会给我。就算是侧妃,那不还是妾吗?」
「殿下,我绝不做妾。」
「家父只是一县的县令,您再如此纠缠不休,皇上怪罪下来,您可以继续当皇子,但我的家人怕是会遭难的。」
祁王听得哑口无言。
他依旧不愿意离开,在当地的客栈里住了许久,他倒是没事,但人家姑娘就惨了。
此事在当地闹得风言风语,而女子最重名声。
没过多久,白月光要嫁人了。
我也难以想象,有人敢在这个风口上大张旗鼓地提亲,是条汉子!
拜祁王所赐,人家夫妻俩的婚宴办得很匆忙。
婚宴当日,祁王一个人出去,失魂落魄地回来,第二日便回京了。
当时我还为他俩感到惋惜,现在想想,媛媛真是个聪明人。
第二次见到白月光,是祁王登基后的第一年,媛媛的夫君升官到京中任职,带着妻儿一同前往。
安昭仪,也就是多次提到的那位侧妃,她知道皇上与媛媛的陈年旧事,担心皇上对她旧情复燃,便买通人去暗害她。
结果差点害死媛媛的儿子,媛媛的夫君查到证据,跪在勤政殿外找皇上要个说法。
最后安昭仪连把自己作到了冷宫里,还连累了家人。
而媛媛的夫君不顾官途,请旨外放,带着一家人离开了京城。
皇上的女人中,安昭仪算是有点脑子,但不多。
先帝赐婚的祁王妃还没来得及过门,太子就逼宫了,而祁王妃他爹站错了队转投了太子,墙头草能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祁王登基后,中宫之位空缺。
后宫只有贤妃和安昭仪两个妃嫔,贤妃又不太得圣宠,安昭仪自然打起了皇后宝座的主意,她或许是怕皇上的白月光回来威胁她的地位。
人人都说帝王没有爱情,而我一路跟在皇上身边,分析出一个结论。
皇上对女人是有爱的,但他绝不会只爱一个女人。
自从刘婉被降为才人后,整日闭门不出,而丽妃有孕,皇上宠幸别的嫔妃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甚至还组织了一次选秀。
每次有新人进来我就头疼,他随口封个位份,赐个住的地方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