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又是接连几天不上朝,顾伯懿已经没什么脾气了,可女帝陛下这种荒淫无度,妖夫玄鹤宠冠后宫的行为,已经让所有的朝臣出离愤怒。
各种上书的奏章雪片一样飞进了养心殿,字字控诉,如泣如诉。
甚至还有甚嚣尘上的阴谋论,说玄鹤想要通过自己的身体替他的父皇报仇,整垮楚北柠的万里江山。
“一派胡言!”楚北柠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来人!传令下去,让那几个老匹夫给朕去扫六部的厕所,扫七天!”
“朕喜欢梁王爷怎么了?他们的儿子一个个丑出了天际,哪里有我家王爷好看,哪里有他半分才华和英武?他们安得什么心,朕不知道吗?不就是想把他们的丑儿子塞给朕,朕剁了他们!信不信?”
“这般诋毁别人,良心不会痛吗?”
四周的那些言官纷纷磕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女帝陛下看起来性子好,别碰触人家底线,若是碰触了,能被整死。
堂堂六部官员去扫茅厕,这事儿传出去不得逼死人啊!
登时没有人一个敢说话了,顾伯懿抬眸看向了坐在一侧椅子上,翘着腿垂眸悠哉悠哉喝茶的玄鹤,暗自叹了口气,越来越像个妖夫了!
这厮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吃软饭这般拿手?
正当养心殿里气氛压抑,饱受女帝陛下雷霆之怒的时候,突然一个皇家护卫疾步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有人敲太平鼓!说是要面见圣上!”
“太平鼓?”楚北柠神色一愣。
她登基后对大晋的很多制度作了改正,太平鼓作为普通百姓伸冤的通道,她也保留了下来,不过取消了告案者滚铁钉的这道程序。
之前四妹妹为了救她差点儿死在上面,楚北柠淋过雨,便想给后面的人撑一把伞。
她故而将滚铁钉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取缔,不过为了防止老百姓动不动就瞎敲鼓,她也规定了,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小事儿一桩也要敲鼓逗闷子,她可是要摘掉那人的脑袋。
故而没有人敢轻易敲这鼓,毕竟还是活着好一些。
没想到执政三年,第一次有人在她执政时期敲鼓,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难不成有冤案?
“带进来!”
在她的治下若是能闹出敲太平鼓的冤案,那是她这个做君主的失职!
楚北柠将那些言官撵出了暖阁,警告他们以后谁要是再弹劾梁王,她就真的不客气了,下一回可不是扫七天厕所的问题,下一回去扫皇陵吧!大爷的!扫一辈子!滚!
那些大臣再不敢逼逼赖赖,忙退出了养心殿。
楚北柠留下了顾伯懿和李兴义,一个是宰相,一个大理寺寺卿,若是有什么冤案,可以三堂会审。
不多时护卫便将两个人带进了宫城,敲了太平鼓就能直接面见圣上,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此时那二人跟在了护卫的身后缓缓走进了宫城,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蓝底白花粗布裙衫的女子,身形也高挑,瞧着便是做苦活儿累活儿的要强女子,皮肤微微有些晒黑,可容貌倒是有几分出色,带着别样粗野的美感。
她边走边时不时停下来顾及一下身后那男子,男子又高又瘦,没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缓缓,瞧着倒像是身体出了些毛病,脚稍稍有些跛,不过不注意看倒也和正常人一样。
戴着一顶竹斗笠,斗笠压了下来,从边沿间竟是发现那男子长得极俊,肤色微微有些苍白,可却长着一张颠倒众生宛若谪仙的俊美脸颊。
“都怪你,好端端的来京城做什么?三年前乱成了那个样子,好不容易我带着你逃了出去,如今你又跑回来不怕仇家杀了你?”
“还有啊,你便是告御状,人家女帝陛下那么忙,比我这个杀猪的可是忙太多了,哪里顾得上你的案子?”
“能不能走得动?走不动我背着你!”女子满嘴的责怪,却满心满眼的心疼。
她是陇州人氏,小的时候家里遭了灾,爷娘老子去得早,留了四个弟弟,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才三岁。
她什么本事没有,唯独一副敢和人死磕的泼辣性子,仰仗着这些硬生生带着弟弟们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卖猪肉为生,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做了屠夫。
在城南也是出了名的泼皮,因她姓胡,人称胡三娘,她头上还有两个哥哥那场瘟疫也死了。
她做人堂堂正正,做买卖老幼不欺,偏生性子火辣,那也是她的保护色,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弟弟们早被人欺负死了。
她还拿着刀追着那些泼皮砍过三条街,倒是没人敢惹,等将弟弟们都养大,读书的,做买卖儿的,她却成了老姑娘,也没人说亲。
她一直生活在污泥般的城南,与城北那些有钱人没有丝毫的交集。
直到三年前那一场宫变,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便是城南这些如草芥的百姓也都将门死死关上,胡三娘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死人,街头到处都血流成河,说是追杀前朝叛党,还是个女人。
她当下暗自给那个女人比划了大拇指,敢造反的女人,她胡三娘敬重!
不想深夜时分,却是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爬到了她的肉铺门口,她忍住了心跳偷偷将那人带回了家,擦洗干净后,好家伙,她捡了个仙人吗?长得好好看!
可那人伤得太重,她也不敢去街头买好药,就去成家兽医那儿买了些治骡马的药材,偷偷给他服用,那人差点儿死在了她手上。
此后街头越发混乱,她就将他藏在自家的地窖里,不想过几天后,满街都是捉拿叛党的消息。
胡三娘隐隐觉得自己弄来个大麻烦,可瞧着这么好看的男人若是被砍了头委实可惜了。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是将他藏在放猪下水的泔水桶里,喊了几个弟弟帮忙,带着仙人出了城。
可是出了城后,更是到处兵灾,她的盘缠也用光了,也不想牵累弟弟们。
她就用一卷草席裹着慕泽,她一步步的拖着他,穿着破烂的草鞋,一路讨饭一路做苦工,将慕泽带回到了陇州老家躲了三年。
这一路上,胡三娘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最饿的时候,她和野狗抢食也没缺过这个男人一口吃的,她只有一个信念,让他活,等他活了,让他赔钱,让他赔给她个新的猪肉铺子。
为了这个男人,她差点儿连命也没了。
她就那么粗茶淡饭伺候着他,他虽然活了,却像是失了魂儿,骂人还挺利索的。
胡三娘骂不过他,就揍他一顿,然后再给他吃她舍不得吃的猪杂面好生养着他,他虽然身上的伤好了,可人却像是泄了气儿,呆呆笨笨的。
他们住在乡下也不晓得什么天下大局,只听得不久女帝陛下登基,胡三娘还提前像是过年节一样,吃了顿猪肉包子庆祝了一下。
这些年她又开始杀猪卖肉,干着男人们干的粗活儿,也舍不得让他遭罪。
就是这家伙嘴太毒,老喜欢挤兑她,不过她还是偷偷将攒下来的辛苦钱替他去城里买了纸笔诗词等玩意儿,这些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不晓得他为何喜欢。
再后来,她救回来的仙人坐不住了,非要闹着去京城,说带着她发财去,还说他值几十万两银子,又被她锤了一顿,疯了不成?
他们两个人的骨头拆了卖也不够几十两银子,可他闹着要去,还绝食,胡三娘有些心疼他,就带着他回到了京城。
她第一次进这么豪华的地方,乖乖哟!这么大的院子!顶她们乡下好多房子啊!
这房子修得好漂亮啊,原来皇帝住的地儿这么好看!真好看呐,感觉像是在梦里。
胡三娘心跳的厉害,抓着慕泽的手声音都发颤:“女帝陛下会不会杀了我们?”
慕泽抬眸冷冷笑道:“放你一百个心,今晚我请你吃好的!再不吃猪杂碎了!”
“能吃上城北贵人们吃的那种点心吗?”胡三娘想吃,可是太贵,她买不起。
慕泽定定看着身边的女子,三年了,这个女人用自己的命护了他三年,她带着伤重昏迷的他去讨饭,为了个馒头被人捉弄,给人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到现在都有些疤痕留着,他心头难免生出了几分感动。
他欠了这个女人的,没办法,得还!
他笑了笑,抬起手在她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笑骂道:“瞧你那点子出息,今晚让你吃点心吃到吐!德行!”
“一会儿你少说话,为夫给你要个诰命夫人当当!”
“你……你喊我什么?”胡三娘声音有点点发紧。
他是仙人,她救了他,从未奢望过什么,陪着她就很满足了。
慕泽一愣,脸上多了几分郑重和怅惘。
他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宫殿低声呢喃道:“先给这个傻娘们儿求个赐婚吧!”
他本来还想娶那高高在上的小畜生,不想人家有了玄鹤,不缺他了,他何必上杆子?
身边的这个傻娘们儿,没了他却活不了啊!
算了,想他慕泽大晋第一美男,无数贵妇的梦中人,居然娶了个杀猪的,乖乖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