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娟笑了笑:「你俩身体都挺好的?」
王凤娟话音刚落,刘喜就推了王凤娟一下:「说正事!」
刘喜瞪着眼珠子,他坐在土炕上,腰带勒紧他的肚子,看起来像个蛤蟆。
王凤娟皱紧眉头,看刘喜的眼神带着恐惧:「婶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爸活着的时候攒了点儿钱,可我在家里没翻到,我听村里人说,是你家给我爸办的丧事,就想着这钱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刘喜说:「肯定在你们手里!快点儿把钱拿出来吧!我们俩拿了钱就走。」
我奶说:「拿了钱就走?凤娟,你不去后山看看你爸?」
王凤娟犹豫了几秒说:「不去了,家里忙。」
我奶脸色变得难看,她缓缓地起身走到抽屉旁边,把包着钱的塑料袋拿了出来:「都在这里。」
我奶把钱递到王凤娟手里,王凤娟刚接过钱,就被一旁的刘喜抢了过去,他把塑料袋拆开,数了数里面的钱:「就这点儿钱?」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奶,仿佛我奶把钱私吞了。
我奶说:「就这些。」
刘喜将钱扔在土炕上:「这点钱都不够路费的,妈的,你他妈骗老子!」
刘喜说完这话就掐住王凤娟的脖子,那架势仿佛要将王凤娟掐死。
我奶上前帮忙,轻而易举地就被刘喜推开了。
我刚要跑出去喊人,我爷就进了屋,他大喊道:「王八羔子,你要反天啊!」
刘喜愣了几秒,他松开王凤娟,用手指着我爷骂道:「我打自己媳妇,关你什么事?」
我爷说:「我是她叔,你要是再敢动手,我把村里后生都喊来,把你打死,扔到后山上喂狼!」
刘喜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说话都变得磕巴:「你......你敢。」
我爷冷哼一声:「不信你就试试!」
王凤娟红了眼睛,小声地掉着眼泪。
刘喜朝着王凤娟喊:「哭什么哭?走,回家。」
我爷说:「老婆子,你领着凤娟去做饭,吃了饭再走。」
我奶拉着王凤娟的胳膊往出走,王凤娟看了眼刘喜,又看了眼我爷,最后选择跟我奶去做饭。
刘喜皱紧眉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我爷坐在土炕上:「年春,去买点儿好酒,多买点儿。」
我点了点头,拿了钱去买酒。
傍晚,我奶把饭菜端上桌,我爷给刘喜倒了酒:「都是一家人,多喝点儿。」
我买的酒是店里最贵的酒,平常我爷都舍不得买。
刘喜拿起酒杯,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笑着说:「好酒,这酒可不便宜。」
我爷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两瓶酒:「那两瓶你们带走,有空常回来看看。」
刘喜点了点头,他大口地喝酒,连菜都不吃,活脱脱的一个酒鬼。
刘喜喝一大口酒,我爷就抿一小口酒。
王凤娟皱紧眉头:「你吃点儿菜,别总喝酒。」
刘喜把酒杯往桌子上使劲儿地一磕,没好气地说:「你还敢管老子?我看你是皮紧了!」
我爷给了王凤娟一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
我爷又给刘喜倒了酒:「喝多也没事,喝多就睡在这儿,明天再走。」
刘喜「嘿嘿」地笑了,明显地有点儿醉了。
我爷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刘喜喝得醉醺醺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
王凤娟红着眼睛说:「叔、婶儿,麻烦你们了。」
我爷喝了口酒:「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吧。」
王凤娟低着头,没说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爷又说:「把他扶回去,他愿意耍酒疯,就让他耍,他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别拦着,睡觉的时候把门锁好。」
我爷说这话的时候,打量了一眼刘喜,尤其是看了眼刘喜的双腿。
王凤娟犹豫了几秒:「叔,我听你的。」
我爷看了眼我奶:「老婆子,那钱给凤娟了吗?」
我奶说:「给了。」
我爷抽了口旱烟,他从口袋里又掏出点儿钱,递到王凤娟面前:「拿走吧。」
王凤娟摇了摇头,她哭着说:「叔,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我爷说完这话,就把喝醉的刘喜扶了起来,拖着刘喜往出走。
我奶把钱塞到王凤娟的口袋里:「凤娟啊,这钱你拿着,一定要拿着。」
王凤娟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刘喜醉醺醺地说:「不用扶着我,我没喝醉。」
刘喜说完这话,我爷就松开了手。
刘喜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边走还边说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爷走到王凤娟面前说:「记住,不要管他,马上回家,把门锁好。」
王凤娟点了点头:「我听叔的。」
王凤娟说完这话就走了,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奶叹了口气:「凤娟收了钱,我这心里还能好受点儿。」
我爷蹲在门口抽着旱烟:「回来的路上,我把奎子的双腿烧了,让王小子看见了。」
「什么?」我奶愣了几秒,她说,「这可咋办?他要是把这事儿说出去,你根本解释不清。」
我爷说:「你先别急,这事儿还不确定,我烧奎子双腿时,他碰巧经过,应该不知道我烧的是人腿。」
我奶说:「他要是知道咋办?」
我爷抽了几口旱烟,猛地咳嗽几声,他应该是还没有想好对策。
深夜,我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我爷披着衣服坐在板凳上,像是在等张老三。
我奶手里拿着针线,她借着月光把线穿到针里。
我奶说:「老头子,针线弄好了。」
我爷接过针线,又拿了剪刀。
我听见敲门声:「咚咚咚咚。」
「叔,快开门,我又找了一双人腿。」门外传来张老三的声音,听声音能感觉他很高兴。
我爷扭头看了眼我奶:「看好年春。」
我爷说完这话,就把木门打开。
一阵阴风吹进来,夹杂着浓重的腐烂臭味儿。
我说:「爷!」
我爷拿着针线,迈过了门槛。
我奶用手捂住我的嘴,她小声地说:「别出声。」
「叔,你可算出来了。」
「老三,我只能给你缝一条腿。」
张老三厉声地说道:「为啥?」
听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他生气了。
我爷说:「这条腿太短,再去找条好腿来,王小子的腿就不错。」
我抬头看了看我奶,我奶皱紧眉头,她说:「造孽。」
我爷给张老三缝好腿,就进了屋。
他仿佛苍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明显地加深,眼神变得更加浑浊。
他将针线、剪刀扔到地上,又把一条血淋淋的人腿拿进屋,还有一条布满针孔的羊腿。
我爷说:「老婆子,去拿白布,趁着天黑,我把这东西烧了。」
我奶用手指着我爷骂道:「都怪你!偏要去帮忙缝尸体,惹了这么多麻烦!」
我奶说完这话,还是下了土炕,去仓房给我爷找白布。
她翻了好久,才找到一块破了洞的白布。
我爷用白布将人腿和羊腿包裹上,他说:「我去后山一趟,那地方偏僻,没人。」
我爷肉眼可见地疲倦,走路都有点儿摇晃,我奶披了件衣服,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爷看了眼我:「不行,年春太小,你留在家里看着他。」
「你自己能行吗?」
我爷的脸上露出苦笑:「能行。」
我爷佝偻着腰,朝着外面走,我奶朝着我爷的背影说:「小心点儿。」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传来刘喜死了的消息。
他的死法和王奎一样,也是丢了双腿,是在村口被人发现的。
王凤娟跪在刘喜尸体旁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村里人都劝她节哀。
我爷说:「山上不干净,大家都小心点儿吧。」
王小子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他的双腿一点儿事都没有,他说:「叔,山上到底是咋个不干净?你跟我们说句实话。」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