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板着,冷得看不出任何情绪,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写什么。
秦尧之离开了。
他刚离开,刚才营造出的那种散漫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周无彻思忖着,“秦尧之这是什么意思?”
叫嚷着听见顾夏声音的年轻男人名叫程瀛,一副小白脸桃花相,闻言说:“他会不会察觉到了——”
周无彻制止住了同伴的话,谨慎地走到门口,见人已经走远才关上门,转身的时候也有些担忧,“陆北,他今天在这里见到我们,会不会……”
陆北翘着腿,眼神带着轻慢的嘲讽,“不用理会,秦尧之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下属抹了一把汗,“那就好,那就——”
啪——
话音止于陆北突然扔出的杯子。
杯子摔在墙面上,四分五裂,一小块碎片飞溅砸在了桌布上,陆北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我说过——”他笑着,眼底却尽是狠意,“不要叫我小、陆总。”
那边,秦尧之回到自己的包厢,美术沙龙的老板抻着脖子,目露探究,“怎么只有您……顾小姐呢?”
他偏头看着沙龙老板,指尖有节奏地在桌上轻扣,突然说起,“当时我人还在国外,就已经决定投资美术沙龙,您知道为什么吗?”
“这……我不知道。”
“您身上有一种我很欣赏的特质。”
在后者期待的目光中,秦尧之缓缓地说:“聪明,而且懂得知恩图报。”
于是作为聪明人,沙龙老板咽下了疑问,恨不得立刻表忠心,只是碍于还有两个朋友在场,只得压下声音,“我这沙龙能开起来,离不开您的支持,您想让我做什么?”
秦尧之的表情纹丝不动,也不知道信没信。
“我在旁边的包厢里,看到了陆北。”
“陆少?”所以呢?
“你的沙龙开起来之后,他还没有去参观过。”
沙龙老板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联想起刚才,虽然仍旧拼凑不出一个故事来,但是仍然觉得惊心肉跳。
“既然邀请陆少,那顾小姐……”
秦尧之冷淡地瞥他一眼。
沙龙老板噤声,眼底惊疑不定。
…………
饭菜满桌,色香味俱全,两个下属却食难下咽,毕竟汇报工作的时候,很难有食欲。
“这个新店定位策划……陆董不批,我们也说服不了他,陆董说,要想他同意,除非——”
他的同伴意会接上,“除非您同意他的条件。”
说完,两人都有点惴惴不安,生怕陆北再突然发怒。
陆北晃了晃杯子,眼神讥诮,“不奇怪,我爸那个人,独裁专制,容不得别人忤逆。”
“他这个人,心里眼里只有他的酒店,让我入职,说是历练,还不是要做一个傀儡,只要有他一天,我就不能事事顺心。”
觉得自己说多了,陆北顿了顿,轻笑一声,蜜糖似的语气里淬着毒。
“他口中的条件,无非就是就想让我服从他的命令,接触那个姓冯的女人。”自己想扩大市场,却想卖儿子来换。”
程瀛嬉笑起来,“那个女的叫冯什么来着,我看过照片,你别说长得还真不错,一副温温柔柔的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还是没有顾夏好看。”
一帘之隔,顾夏掐着自己的手心。
订婚仪式临时取消,跟陆北的婚姻安排有关系——她也仅仅是猜测,没想到一语成截。
陆北轻嗤,“她长得什么模样,我一点都不好奇。”
程瀛说:“要不你就听你爸的,娶了那个冯家的好了,让你爸得意一会儿,等他放松警惕了,你再跟冯家联手,把他逼下台,酒店不就是你的了?”
“至于顾夏……反正顾夏一家都靠着你,她也离不开你,左拥右抱,男人嘛。”
陆北没说话,反而是周无彻蹙起眉,暗示他别再说了。
程瀛讪讪地闭了嘴。
又是联姻、又是下台,两个下属已经听得瑟瑟发抖了。
陆北的目光突然转向他们两个人,“在座的,都是我信任的人。”
他伸手一指,“周无彻,持有我们家酒店集团的股票,程瀛,是我们酒店的床品供应商。而你们俩——也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说的没错吧,你们是我的人,对吧?”
“当然当然。”两个部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陆北眼底带着笑意看着他们:“我的意思是,效忠于我,而不是我的父亲。”
父子打架,小兵遭殃。
而且这位传言中爱女朋友如命的富二代,根本不像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阳光无害。
“别怕啊,怎么都一副要赴死的表情。”程瀛伸手搭上两个人的肩膀,“陆少对朋友很好的,只要你们两个够义气,只对他衷心,未来的路会好走得多。”
程瀛又说:“这次陆少这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呐。”
周无彻也点点头,“陆北的确对顾夏长情。”
“你知道的,顾夏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没有她。”陆北这话是对着周无彻说的,“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既然我的父亲不随我心,免不了要用些手段,他也老了,应该退下来了。”
轻描淡写,完全不觉得自己要针对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问题。
桌面下,顾夏从心惊到趋近平和。
包厢的门被敲响。
对视一眼,离得最近的周无彻起身去开了门,门一开,一个笑容过于热络的中年男人就赶紧走了进来。
“呦,小陆总!这么巧。”
“朱凯,你怎么在这儿?”陆北身体闲适地靠在椅子背上,稍微想了一下,“你是和秦尧之一起来的?”
“是啊,就是秦总说见到您了,我就想着一定得来打个招呼。”
“哦……”陆北眼神忽然一闪,“还有什么人啊。”
“还有两个朋友,这不是我朋友有个项目,想请秦先生给掌掌眼,所以我们仨就请秦先生吃个饭。”
陆北颔首,看起来兴趣不大。
周无彻问:“还有什么事?”
“哦哦,是这样。”沙龙老板陪着笑,“这不是我那个美术沙龙开业了吗,我想着您还没去过,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诸位前去参观一下?”
“这……”
“我已经让人提早关门了,绝对清净,有几幅从国外购置的名画,却对不会浪费您的时间。”
态度殷勤,话说的也漂亮。
正好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陆北点点头,轻笑,“那就给你这个面子。”
沙龙老板笑意更深,“那诸位——请?”
十来分钟之后,人声逐渐消失,他们好像是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没听见关门的声音,顾夏动也不动。
忽然,面前的桌帘被掀开了。
男人一手掀着桌布,弯着腰看她,逆光中,他脸上的神情不甚清晰。
女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仰起头,眼神失去了光彩。
秦尧之问:“你怎么不出来?”
她声音微哑,“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想让你破坏的,不是仅仅是一个订婚对吧。”
“陆北不会放过我的,他今天订不了,明天也会,秦尧之,你要帮我,”
“你发什么疯。”秦尧之伸手,一把将顾夏扯了起来,又半点都不留恋地松开。
他冷眼看着顾夏踉跄了一下才扶住桌角站稳。
说:“顾夏,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履行约定。”
“那你要怎么做?”
她看起来十分急躁。
他的表情更冷漠了一点,“这是我的事情。”
“可是——”
“你投胎确实投了一副好皮囊,可是也没值钱到五年过去,睡了几次,还能牵着我的鼻子转。”
在桌子底下躲了太久,她的头发乱了,衣裳也皱着,裤子上沾染了灰渍,整个人看起来形容狼狈。
而他就像挂在天边的皎月,清朗、高不可攀,俯下身采摘她,却不愿在赏玩过她的美丽之后,接手她的一身狼藉。
可是从前,他也是会从天上俯身下来,温柔地亲吻她。
可能是频频忆及从前,以至于在凌源汽车的会客室里,再看见记忆里的脸的时候,顾夏微微晃神。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裙装,大波浪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妆容精致,红唇凛冽,项链耳环等配饰一样不缺,蹬着高跟鞋,气质干练又不失明艳。
女人虽然年轻,可是却是团队的领头人,甚至还有助理模样的人替她拿包端水。
见到顾夏,女人明显一愣,“顾夏?你是顾夏?”
顾夏看向她。
早在李总说,天信传媒的负责人年轻又获得过蓝点大奖的时候,顾夏就隐隐预料到了,会再次见到她。
“宁娜,好久不见。”
宁娜脸上很快就挂上笑容,“是啊,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有几年没见了,我经常想你呢。”
话虽如此,她却还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凌源汽车第二次提案,原本只有顾夏带着于馨馨来,可是天信传媒却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怕合同被截胡,又带着优化过的方案来了。
两方人坐在会议室两头,那边几个天信的人嘀嘀咕咕,听不清楚,时不时用眼扫一眼顾夏,表情都有点不屑。
宁娜倒是始终眼带笑意,还劝他们,“虽然有点不公平,但是毕竟没签约,你们别这么说。”
——她的这句话音量不低,顾夏和于馨馨倒是听清楚了。
他们是第一个提案的,临走前,宁娜走到顾夏跟前,捋捋头发,傲然道:“我也想跟你叙旧,但是你看到了,我毕竟是总监,得先去忙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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