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星棠默契地拉着他手慢慢往家的方向去走。
默契得谁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她突然想到前世同为法学生的他们,陈清松风头正盛,是院里导师青睐的对象。然而在大二那年放着好好的课题不做,毅然决然半路出家跑去学医了。
那时候两个人还没交集,但这事在系里传得沸沸扬扬,她不想听都能从石头缝里得到消息。
而和他妈妈的病这么一联系,立马就通了。
她努力回想之前陈清松带她祭奠阿姨的日子,然而任她想破头皮都没有线索,好像只见过一次,没什么印象了,她也根本不知道阿姨的祭日是那年那月。
咯噔一声,她开始怀疑自己重来一次的今天,如果不能给陈清松心里的疙瘩拔除,她良心难安。
为了避免给两个人带去太多压力,她只能发短信让他多陪陪阿姨,开心最重要。
凌晨三点多。
李星棠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凉汗。
接到他妈妈病情恶化的消息时并不意外,病得越重越怕活泼,陈清松说那是回光返照。
虽然他没有细说,但李星棠还是半夜三更急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跑来了。
他需要她。
真难想象,平时高高在上的小才子也会失魂落魄地趴在窗户边,霓虹模糊了他侧脸轮廓。
他居然在抽烟!
那种很细的女士香烟。
猩红把黑暗灼出个大洞。第18章
李星棠慢慢朝他靠去,他掐灭火星,嗓子沙哑的可怕。
笑得比哭还难看:“不会没睡觉吧,我以为你最快会明早来。我还以为,她的情况没那么糟糕……”
李星棠就没见过他吸烟,浓烈的烟味又呛又刺鼻。
“我妈疼得狠了就抽这个。”
“我也疼,我想知道有没有她说得那么好用。”
他打开窗户利落扔掉烟头,月光把他的脸照得惨白,李星棠看得害怕,摇摇欲坠的好像他要寻短见一样。
还没开口安慰,他等烟散干净了,微笑着朝李星棠张开双臂。
她坚定地扑了过去,陈清松贪婪地吸着她身上鲜活的香气,像个溺水的可怜人。
“我靠一会,可以吗。”
他抱得很紧,闷得李星棠都有些难受了,才慢慢放手。
“李星棠,我知道说这种话很不负责,但是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她举起双手,差点把自己感动哭。
“我发誓我不会。”
在那个卷着热风的阳台,李星棠就抱着他静静待了半宿。
久到她手臂都枕地麻痹了,他还是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的样子。
悲伤难过到一定程度势必要通过某种行为表现出来,李星棠撸开他袖子,果然看见清瘦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牙齿印。
她不说话,是心疼得说不出话。
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想象不到上一世目睹她死去的陈清松,到底会多么崩溃。
她是个胆小鬼,以至于刚生出这个念头就不敢再做深想。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她发觉到他捂着嘴压抑着哭声,浑身都在颤抖。
“小松,没什么好怕的,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你听我说,阿姨一定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只需要闭上眼等太阳出来,你冷吗,我抱紧你。两个人在一起就暖和了。”
“别怕……”
她有点难过,为什么没有带一颗好心情的糖果。她更想不通,明明下午还笑着要她喊婆婆的人,那么温暖真实的人,居然在晚上就闭上了眼睛。
急诊室的灯就没灭过,李星棠的嘴也从来没有停过。
后来什么时候天亮的,急诊室的灯什么时候灭了,陈清松什么时候给她盖上衣服,阿姨什么时候醒的,全都不知道。
陈清松是他妈妈的骄傲,他着手备战市区奥数。
当年的竞赛拿了名次不仅可以接到Q大递来的橄榄枝,直接跳过高考。就连娱乐身心,压着学生时代多年的压力都会一扫而空,机票随你定,旅游费全包。
所以陈清松在一个中自习的午后似乎随口一问。
“等高考结束,你想去哪?”
李星棠忙着自己还在整理的画册集,随口就说,“多伦多吧。”
“理由呢?”
她拿笔把他的手给弹开,神神秘秘地凑过去说。
“你把头低下来。”
陈清松很给脸的乖乖低头照做了。
两个人把头埋在摊开的画册里面,正适合偷情。
“因为,”李星棠咬他耳朵,“多伦多的冬天很漫长,我想和你钻在被窝里……”吃麻辣烫啊!第19章
“咚咚咚!”
是指节重击桌子的声音,李星棠抬头一看,是臭着脸的魏诚。
她左眼不受控制一跳,压低了嗓子尽量平静地问什么事。然而魏诚自始至终抿着唇,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响屁。
李星棠自讨没趣,假装踹了他一脚小声说:“睡觉去,中自习不睡觉干嘛啊?”
暗地里却偷偷和趴在课桌上的陈清松拽小指,她从第一根手指摸到二根,再慢慢游到他手腕,像一只调皮的游鱼。
她平时最爱看陈清松写卷子,不仅是他思考问题的表情令人着迷,他的手也很诱人,指头长而有力,行笔的时候青筋隐现,能看到藏在皮肤下的紫色血管。
她自以为这动作无人发觉,却没料转笔掩饰的那只手被魏诚整个带翻过去,紧紧攥住了。
李星棠愣了,“你什么事?”
魏诚让她出来,李星棠不肯,推辞说她要睡觉。
要是真有要紧的事他早就说了,因而她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神经,中自习的学霸班几乎没有声音,大家都身体力行劳逸结合,然而他动静不小,已经有几个女生醒了窃窃私语。
魏诚轻飘飘扫视了一圈,那声音又没了。
李星棠:……
一手安抚着陈清松还要一边敷衍魏诚,她突然想把这个小崽子扔出教室怎么破!
“班主任找你。”
李星棠表情更夸张,班主任找她不通过班长,他妈的轮到你来传达了?
虽然疑虑,然而刚出去她就后悔了。
……
“啪!”
李星棠左看看右看看,差点把嘴巴擦秃噜皮,暗自纳闷这家伙是不是吃了什么臭狗屎。
“抽风啊你!”
没有犹豫,她甩了一个巴掌后羞愤要走,然而魏诚不仅不害怕,反而把她逼到墙角,笑眯眯地又把左脸伸过去:“够解气吗?手不疼就再来一遍。”
李星棠直接给气笑了,“耍酒疯也要有个度,学校不让喝酒。”
“你要举报我?”他嗓音温吞吞的,有点被抛弃的味道。
李星棠把他脸推到一边,扶额无奈说:“你知道我和陈清松什么关系吧?”
两秒,魏诚点点头,却仍然保持着禁锢李星棠的姿势,他个子高身量大,很容易就把人圈在属于他的空间里了。
“早恋。”
“早你妈个头啊!姐心理年龄高你一轮了知道吗?而且你什么旧思想,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一个人有爱的需求就证明她需要爱了,懂吗?”
李星棠不懂她和酒鬼计较个什么劲,这人也真好玩,发疯也不挑挑时候。
酒气很淡,陌生的柚子的味道刺满整个鼻腔,李星棠意识到,那仿佛来自他的头发。
“既然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你还上赶着凑过来?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魏诚也很认真:“心生爱慕,情不自禁。”
“为什么他就可以?”
李星棠不想和疯子争辩,“你喝醉了!”
她一个猫腰想借助体型的优势从他腰窝处滑出来,也很顺利,结果就听到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事出突然,李星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说他喝酒了对着她耍酒疯?
魏诚慢悠悠地转过身挡在李星棠面前,头垂下来搁在她肩膀上,说话的腔调像个小流氓。
“你不是看到了吗,班长?我在和学委接吻啊。”第20章
后来两个人是怎么打起来的李星棠忘了,她上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这附近的办公老师上来劝架都挨了几下。
“翅膀硬了一个个,又喝酒又打架?全部五千字检讨,回头我检查万一出个好歹,你们这群小崽子一个跑不掉!”
大胖子躺在椅子上抽气,“下死手啊两个!真有种!”
陈清松脸上挨了一下,发青了。表情严ᵚᵚʸ肃地规矩站着,李星棠心疼站在他身边,察觉到他抗拒,收敛了。魏诚站在两个人身后无聊地靠着墙。
抓到李星棠,胖子老师表情难得出现一丝龟裂。
“都回去吧,明天把家长叫过来。”
终于结束了,李星棠站得腿都僵了。
“不带家长行不行啊?”
胖子老师冷冷回了一句,“你什么毛病?”
魏诚不知道从哪把身份证翻了出来,扔在他桌面上。
“都死光了,我总不能把您拉墓前面去。”
出了办公室后,李星棠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终沉默,什么也没有说。
陈清松原本还在等她解释,结果看她眼光一直紧跟着魏诚,拳头握紧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办公室魏诚说父母双亡的时候李星棠的表现比他还痛彻心扉,好像死掉爹妈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想不通,就要问。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星棠已经跟着人跑走了,背影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进班级的时候,李星棠能感觉到明显或打量或讥讽的嘲笑目光从身上划过,她感到莫名,就看到有女生路过她讽刺脚踏两只船。
“学委真风流啊,学人家皇帝三宫六院呢!啧啧啧。”
是个围着魏诚转的小姑娘,李星棠当即明白过来。
魏诚这家伙左右逢源,母蚊子都能被他撩出一朵花来。嫉妒心上头的小女生做出这种事她也不见怪。
刚想反击回去,毕竟都是第一次做人,不给她一点挫折小姑娘是不会长大的。
然而没等她出声,陈清松先笑出声。
小姑娘面皮发热,正面不敢瞧他:“班、班长,你笑什么?”
扔过去一个面包,陈清松眼皮也不掀一下,笔没停,声音冷冷清清得听不出态度。
“会说话多说点,不会说话就多吃点。吃饱了好给自己找点事做,别在别人身上找存在感。”
小姑娘瞬间落荒而逃了。
李星棠看出他的袒护,以为他不生气了。
开玩笑说,“你把魏诚的桃花呛走了,到时候他跟你要赔礼。”
陈清松把卷子一折,客客气气:“你真以为她喜欢魏诚?”
“难不成喜欢你啊?呦呦,那怪我不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