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期满,由心封后。由心封后的那天满城惊动,封后大典的奏乐声,盖过了我诵读经文的声音。
寺里好些还没定性的小师傅去看了热闹,回来说新后如今风光无二,凤袍加身,与从前来寺里时判若两人,就是那眉宇之间并无喜色。
静年师太问我:“你不去看看?”
我摇摇头:“上月师太才教训我,率粥如今我以明白自己是何种身份,心定了。”
静年师太笑笑,未再说其他。
我倒不再执念于那人允我,却最终未予我的后位。
也不再执念于那些早成过眼云烟的陈年往事。
我仍是担心由心。
今晨宫里的队伍短暂的在鸿远寺歇过脚,由心悄悄跑到我房间告诉我,太后已西去,可皇上为了不推迟封后大典隐瞒此讯,至今未将太后尸骨放入皇陵。
如此得来的风光,却叫由心怎么开心得起来?
由心封后确实风光,但这皇后,她当得不如意。
由心封后未过多久,坊间有了不好的传言。他们都说由心达到了目的,本就是想做这后宫之主。
因为至从由心封后,她的学堂便由他人接手,由心再未在民间出现过。
可是由心给我的信里说,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给了她无上的恩宠,却再不像从前那般对她。
我不知如何回信,思索良久仍是不能下笔,而在这时,宫中来人了。
那太监站在静年师太面前,捏着嗓子问道:“寺里可有叫静归的师父在?圣上召其入宫。”
静年师太答道:“静归在择菜,她身体不好,恐难面圣。”
那太监挥了挥拂尘:“圣上要见的人,但凡能喘口气,咱家都得给圣上带回去。”
于是静年师太为我求得半刻梳洗时间。
静年师太不知从哪弄了几把如香灰般细腻的黄土来,她淡淡说道:“圣上召见,你且收拾一番。”
我只能应允。
我许久未进宫了。上一次进宫时,召我的还是先皇。先皇赐我佩剑,赞我鸿鹄之志,问我愿不愿意入朝为官。
那时我仍有雄心壮志:“当然愿意,承蒙皇上看得起,小民定不负您所望。”
我抱拳而立,许是因为我没有跪下,众臣皆朝我侧目。那时我年轻气盛,只觉我为什么要跪?众生平等,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他们像我一样,无论到哪都把腰杆挺直。
是后来我才知道,当一个人要在时代中逆行,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如今面对着那一身黄袍,我心中毫无波澜地俯首跪地:“小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上要我起来,然后细细打量了我一番:“你就是鸿远寺的静归师太吧?朕的皇后似与你交情匪浅?”
我颔首,谦卑地答道:“皇后善良,体恤百姓,愿与老尼多说几句,是老尼的荣幸。”
皇上似不经意地说道:“怕是不止几句。静归师太,是何时入得佛门?”
“幼时被师父在街边捡去,便长在寺里。”
他看起来很关心我的身份,看来我和由心之间的事他知道了不少。
这时由心进来了,由心看到我很是诧异:“晏阙,你这是……”
晏阙乃皇上名讳,这宫里除了由心,怕是没人敢叫。
而皇上对由心确实纵容,由心这般莽撞无礼他也不怪,还主动拉着她的手好脾气地说道:“我看你总是差人去给静归师太送信,想你们关系一定很好。你这几天不是不开心吗?这后妃你都看不上,没人能跟你聊到一块,我就把静归师太请来了。”
由心犹豫好半天才说:“好吧,那你就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