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突然安静。
安静到能听清水棠儿呼吸的哀鸣。
水棠儿跌跌撞撞爬到安姑姑的身边,她颤抖伸手,小心翼翼牵起那血泊中的手。
她轻唤:“姑姑,地上凉,快起来啊……”
可地上的人始终一动不动,再也无法唤她一声“汐儿”。
水棠儿再也忍不住,抱着血泊中的人声嘶力竭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
只是因为前国师一句“灾星”的批命,她一出生,就处死了她的母妃!
还要被囚在灵闵谷,日日忍受曼陀罗毒液的刺骨浸染!
如今连唯一疼爱她的安姑姑也要被夺走……
难道,她就不配留一丁点温暖吗?
“水棠儿,你还执迷不悟?”离璟辰突然的厉声截断水棠儿的悲戚。
她抬眼,瞥见离璟辰那金色的袈裟,她急切的仰头哀求:“离璟辰,你能救安姑姑的对吗?你救救她好不好?我求求你……”
她捏紧他的边角袍,虔诚地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离璟辰却只朝血泊瞥了一眼,说:“你是她命中的劫。”
他清冷的眼,没有半点动容。
水棠儿心一凉,手不由松开。
她抱紧了安姑姑冰凉的身体,无助哽咽:“可我根本没有偷舍利子……怎么就成了姑姑的劫了?”
又听得他冷漠说:“我可以为她超度,作为因果,你须去灵闵殿水牢受刑。”
灵闵殿水牢实则是一座陷阱更迭的冰窟,专为惩治江国极恶之人。
入内者,非死既疯。
水棠儿仰望着他,人分明还是那个人,可却陌生的可怕。
他慈悲为怀,唯对她……极致冷漠。
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水棠儿擦了擦眼泪,咽下喉咙酸涩,勉强冲他扯出一个笑:“多谢圣僧。”
……
灵闵殿水牢险象环生,整整四十九天,水棠儿熬的痛不欲生。
支撑她的,是再见离璟辰一面的信念。
可她等到意识溃散,被陷阱刺得浑身鲜血,却等来一道和亲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江曰:特封水棠儿为和亲公主,赐予南国国君,一月后启程,钦此!”
哪怕已经意识昏沉,水棠儿都被惊的清醒!
“我不嫁!”她脱口拒绝,随后勉强撑起身体说:“南国求娶的人分明是江白露,为什么要我代替?!”
这时,离璟辰走进来,说:“白露公主觉醒灵巫天赋,乃江国圣女,不可和亲他国。”
他的语调,如此理所当然。
水棠儿怔怔望着他:“所以……换我和亲竟是你的意思?”
离璟辰没有否认,神色更是没有任何变化。
噬心咒好像又突然发作,水棠儿痛苦呼吸着,死死按住心口。
心,仿佛被搅碎了。
她满眼哀伤问:“可把我送去南国,待南国国君发现我不是他要的人,你可曾想过我会是什么下场?”
江白露重要,难道自己就该死吗?
水棠儿盯着他,迫切要一个回应,想要一句救赎。
可离璟辰却面无表情判定:“水棠儿,这是你自己引来的孽。”
水棠儿的意愿没有谁在意,她被关进了别馆待嫁,重兵把守,她插翅难逃。
转眼,已过了半月。
今日是江国一年一度的圣佛节,因需见南国使者,水棠儿才有出门的资格。
她望着满大街的莲花灯,心中却都是孑然一身的悲凉。
所有的欢笑都和她无关。
“咚——咚——”远处传来钟声。
“国师开坛讲佛了!”
人群朝着不远处的祭坛涌去,水棠儿也跟着望去。
此刻的离璟辰,依旧清冷,可那神态中却透着一股慈悲。
世间有万物,可他的无情,似乎都只给了她一个。
水棠儿捂着发疼的心口,扶着墙壁躲在隐蔽的角落,痴痴想着——
“和尚,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慈悲一回?”
情之一字,实在害人。
即便他要她代嫁赴死,罚她痛到满地打滚,生不如死。
可为了能多看他一眼,她竟还是苟活到了现在。
……
晚上的宫宴,水棠儿表现的很乖顺,南国使者对她很满意,皇帝高兴之下,为示恩宠,撤了别馆的大半兵力。
水棠儿谢恩出宫,不料刚一出宫门,竟然被江白露叫住。
她笑得甜美,说的却是:“妹妹,恭喜你成为南国皇妃,我听说那南国皇帝和父皇一般年纪,想来妹妹有福气了。”
水棠儿淡漠望着江白露,她已经习惯了江白露每次见面的阴阳怪气。
可她着实不明白,这位比自己大半个时辰的姐姐为什么始终对自己抱有敌意。
江白露是娇宠的长公主,如今,更是离璟辰亲定的圣女!
而她呢,生来便是弃女,如今更是因为江白露被推出去送死!
她有什么值得江白露针对的?
水棠儿不想多纠缠,谁知道江白露却变本加厉讽刺:“水棠儿,你最好把你那些心思收起来!圣僧可不是你配肖想的人!”
那隐秘的爱恋就这样被随意掀开!
水棠儿只觉得羞辱难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却见江白露得逞一笑,说:“可被你这灾星喜欢,真叫人恶心至极,国师,你说对吗?”
水棠儿脸色瞬间煞白,她缓缓转身,果然见离璟辰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
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