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川的大脑一瞬空白。
什么？
刚才那个人……说什么？
谁死了？
脚底下像是升起一股寒气，顺着爬上了背脊、头皮，最后蔓延全身。
顾青川怔愣在原地，心脏越来越快，被恐惧和不安挤满。
骗人，一定是骗人的！
正晃着神，教室门口走进来个人，是苏雅。
她走近，见顾青川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怔了怔：“阿衍，你怎么了？”
顾青川双眸失神地看了苏雅一眼，眼前浮现的却是姜辞的脸。
姜辞怎么会死？这不可能！
他手指一松，教案散落一地，而人却冲了出去。
突然发生的一切让苏雅瞠目结舌，等她回过神想要追上去的时候，走廊里早就没了顾青川的身影。
她愣在原地，眉心深深皱在一起。
另一边，顾青川一路快跑到停车场，刚启动车子就踩下一脚油门。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去医院，证明姜辞没死！
在凌迟般的焦躁中，车速直奔一百八十码。
冲向一个十字路口时，直行的绿灯只剩几秒，即将变红。
顾青川死死盯着前方的路，眼眶里一片血丝。
他没减速。
在听到姜辞死讯的那一瞬间，顾青川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而他的所有耐心，都在此刻消磨光了。
于是，顾青川没能看到右边那辆加速的车。
“咣——”
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中响彻天际，惊起路边树枝上栖息的鸟儿。
车轮在柏油马路上摩擦出长长一段距离，刺耳的刹停声几乎穿透耳膜。
可还没完。
在冲击力下，顾青川的车身反转重重砸在地上。
下一秒，温热的血顺流而下，将他的眼前染成一片血色。
顾青川浑身都在疼，骨头像是被压碎了。
他费力地睁着眼，每一次呼吸都扯动伤口。
不能停在这……姜辞还在等他！
顾青川用力咬紧牙关，扒着车身想要把身体从重压下挣脱出来。
可到底，还是力不从心。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顾青川的意识彻底涣散。
眼皮越来越沉，他再也支撑不住。
但就在顾青川快要合上眼的那一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忽然亮起。
他皱着眉看去，却在下一刻被依誮吸进了那白光里。
紧接着，顾青川看见了一扇门。
他站在门前，鬼使神差地伸手推开了它。
“公主驾到——”
紫禁城午门处，一架雍容华贵的轿辇缓缓驶出。
两队禁卫军披甲执戟，跟随其后。
原本繁华热闹的长街上此刻鸦雀无声，百姓跪于两侧，场面严肃而庄重。
轿辇之上的公主金冠凤披，红纱掩面，眼尾一抹朱砂痣红得妖冶魅惑。
倏尔刮起一阵微风，将那红纱吹扬。
好美的容颜，似天女下凡。
然而风落之时，却突生变故，跪伏的百姓中突然杀出几道身影。
寒光闪过，一把刀直直刺向公主！
眼见那利刃逼近，可下一瞬，竟被挑开打落。
公主处变不惊地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禁卫军，红唇微启：“你叫什么名字？”
那禁卫军击退刺客，侧身拱手而跪：“属下，顾青川。”
第十二章
“呼、呼……”
顾青川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了双眼。
坐起身时，他胸口中心脏仍狂跳不止，浑身上下也被冷汗浸透。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
但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公主的脸。
回想起梦中的那幕，顾青川打了个冷战，心底后知后觉的诡异。
她为什么……会和姜辞长得一模一样？！
头部突然传来刺痛，顾青川抬手捂住，眉心深深皱成一团。
半晌，那疼痛才渐渐淡了些。
鼻腔中的消毒水味让他渐渐回神，抬眼看向四周，一片纯白。
医院？
顾青川狠狠一怔，拔掉针管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苏雅在看见扶墙而站的顾青川愣住，又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要去扶他。
“阿衍，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青川侧身避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越过了她，走出病房。
苏雅抬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她回身看去，只见顾青川步履艰难地走向了护士站。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顾青川忍着疼，扶住台面勉强站稳。
他看向值班的护士，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姜辞在哪儿？
护士奇怪地看了眼顾青川，低头在电脑上查询。
“姜辞？没有这个病人的信息啊。”
一瞬，顾青川如坠冰窖。
他骤然攥紧手指，指节都在泛白：“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信息，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眼见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苏雅连忙跑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阿衍，我们回病房去好不好，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折腾呀！”
可顾青川不知哪来的力气，怎么都拉不动。
他像是抓紧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看着护士：“帮我再查一下，她还在等我……”
闻言，苏雅的喉间突然疼得像被刀刃划过。
姜辞，姜辞，为什么他只关心姜辞？！
苏雅再也忍不住，泄愤般大喊：“阿衍，姜辞已经死了！她死了！”
话音落下，顾青川浑身一震。
他缓缓看向她，漆黑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你说什么？”
苏雅咬紧牙关再次重复：“姜辞她死了，她的遗体都已经被火化了！”
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尾音。
顾青川瞳孔骤缩，本能地深呼吸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真的！”苏雅眼底划过一抹嫉恨，“是她妈妈来领走了她的遗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
可顾青川像是再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双眸再无一点光彩。
回到病房，护士重新给顾青川扎好了针。
苏雅压下心底的疼，倒了杯水走过去，语气温柔：“阿衍，喝点水吧。”
顾青川没接，甚至没看她一眼。
那杯水连同苏雅的心一起慢慢冷却下来。
她抿了抿唇，转身将杯子放下。
刚要坐下，却听顾青川倏尔淡淡开口。
“苏雅，那天晚上，你和柠柠说了什么？”
第十三章
闻言，苏雅狠狠一愣。
她望向顾青川，只见他眼神平淡像没有波澜的湖水，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阿衍，你听我解释，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顾青川冷冷打断：“苏雅，你越界了。”
他的语气不复往日温柔，温和中带着些许凌厉。
苏雅一瞬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嗓音颤抖：“阿衍，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顾青川不轻不重地拉开她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之间只是作戏。”
苏雅僵在原地，脸色刹那间煞白。
心脏也好像被活生生挖走一块，冷风呼呼直往里吹。
可顾青川像是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侧颜平静却疏离：“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选你演这场戏。”
“是我的错。”
他落寞的语气是因为姜辞的离去。
意识到这点的苏雅彻底崩溃。
她眼眶一瞬通红，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悉数倾泻：“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姜辞？你们已经离婚了啊！”
“这段时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是我，我那么喜欢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阿衍，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对我也是有喜欢的对吧？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雅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攥着床单，看向顾青川的眼里满是不甘和期待。
然而，她的满心期待落了个空。
顾青川看向她，拧起眉：“苏雅，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明白，只是要演一场我变心的假象而已。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是……”
“我的确没有喜欢过你。”
苏雅浑身一颤，内心有什么坚持已久的东西被彻底打碎。
“我不信……”
可她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信，内心却也明白，顾青川说得没错。
这几个月来的温柔不过都是演戏，是她沉陷其中，假戏真做地爱上了他。
安静的病房中只剩下苏雅低低的啜泣声。
顾青川语气平淡：“你走吧。”
哭声戛然而止。
苏雅不可置信地抬眸，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一眼。
她的心狠狠一疼。
半晌，她缓缓站起身，极慢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
“阿衍，我不会放弃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以后你一定会喜欢我！”
说完，她推开门便走，没给顾青川说话的机会。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顾青川深邃的双眸隐在黑暗中辨不清情绪。
许久，他拿起手机，翻到唐母的号码。
拨通后那边很快接起：“阿衍？”
顾青川下意识攥紧手机，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干涩沙哑。
“妈，柠柠在哪儿？我想见她。”
他还记得车祸前，那通来自姜辞的电话。
也还记得电话里那陌生的女音，和那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姜辞，那么好的姜辞，怎么可能会死呢？
而此时，听筒那边也是一阵沉默。
短短的半分钟像是被拉长成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许久后，唐母的声音才徐徐响起：“柠柠她……她在北山墓园。”
第十四章
话落，顾青川忽地一阵耳鸣。
唐母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盯着虚空，眼神空洞而苍凉，仿佛盛入悲寂。
……
半小时后，北山墓园。
车子停在门口。
顾青川走下车，山间的冷风扑面而来。
一片死寂。
看着那些石碑，顾青川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恐惧。
他怕姜辞真的被葬在这里，葬在这冰冷的地方。
犹豫踌躇了很久，顾青川抿紧唇，终是踏了出去。
找到第八排时，他抬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束百合花。
姜辞最喜欢的花。
顾青川的心狠狠一沉，直觉告诉他，就是那里了。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在看到石碑上姜辞笑靥如花的照片时，顾青川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苏雅没有骗他，唐母也没有骗他。
姜辞……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青川瘫坐在地，再没了一丝力气。
他看着照片上的姜辞，脑海中却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