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的第 7 天，我仍然因为精神状态不好住在单独的病房里。
作为「112 沉船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警方和媒体每天都守在医院。
噩梦一般的回忆仍然缠着我，我试图询问是否有让人失忆的药物，却被医生隐晦提醒：
所有人都在等我，整个国家都需要一个交代。
可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啊！
最让我感到痛苦的是，就连我的父母，也怀疑是我精神出了问题。
我看见门外那个熟悉的警察和医生又在交谈着。
医生的嘴唇微动，在我的视线里不断放大，放大……
「欢迎上船，毕业快乐。」
恍惚间，我仿佛又听见了这句话，整个人如坠冰窖。
下一秒，我抱着头尖叫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
我摇着头瑟瑟发抖，胳膊上感到刺痛，接着，我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那个警察还在。
「你好，我叫林峰，是刑警大队的警察，这是我的证件。」
我默不作声，多次的审问让我对警察有了厌恶情绪。
「你别害怕，我……」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打断他的话，语气很粗暴，心里想着最好能把他气走。
「我相信你。」
病房里很安静，他说完这句话，我甚至听得见他静静的呼吸。
「我相信你。」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而且，我带来一位朋友，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特殊案件组」五个字，指了指门外：
「他现在就在门外。」
「好。」我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里，「但我有一个要求，不可以录音，你们要保证我不会被送去精神病院。」
林峰答应了我的要求，他们俩脱掉了外衣，让我检查是否有录音和摄影设备。
「我……你们就当，听了个故事吧。」
病床的铁栏杆上反射出我惨然的笑容，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起一周前的恐怖经历。
2
我永远也忘不了登上游轮的那一天早上。
前一晚，大片的火烧云昭示着第二天会是好天气。
可那天早上，却匪夷所思地下了重雾。
18 年来，我从未见过那样浓重的海上雾。
沧临市三面环海，很多届学生的毕业旅行都是游轮之旅。
在豪华的游轮上度过两天一夜，便可以到达韩休环岛度假区。
我们的旅行路线是教务处老师推荐的，而且学校竟然破天荒地自掏腰包给了我们一笔毕业补贴，说是庆祝本届毕业生的本科率突破新高。
我掏出手机给母亲发消息：
【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发了，今天雾可太大了。】
然而操心的老母亲却表示：市区没有雾呀，太阳大得很。
我猜想，可能是海上与陆地不同，又反复答应了她一定少吃海鲜，多喝热水。
「还有人没到吗？」
林无恙是我们班长，她背了个小包一身轻松地穿梭在人群里。
而我，则背着她看着不大却巨沉无比的双肩背包，脚边还立着一个 17 寸的行李箱。
为什么女生这么多东西啊？
「陈霄！想什么呢？」
「还有一个人没到吧，那位公子哥。」
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雾，还是停靠在码头的大型游轮。
我确实有一点巨物恐惧症，浓雾中硕大的船体让我的内心不安。
「他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等了半个小时，陆陆续续，我看到其他班级的人也都来了。
班主任老师是个年过四十的大叔，平时严厉得让人闻风丧胆。
高考结束后他摇身一变成了慈祥大叔，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给每个同学发小红旗。
「感觉他就像带一群孩子来春游的幼儿园老师。」林无恙捂嘴笑着。
「大家都挺期待的，我也很期待，说不定还有热辣舞女。」我故意这么说，果然招来了林无恙的一阵「毒打」。
雾气下得越来越密，空气有些闷，但当时没有人觉得奇怪。
即便是……那些来往于海上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千万次游轮出海中的平凡的一次。
3
上船的时候，我有些反胃。
海水的腥味儿很重，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一个卖鱼市场里。
不仅臭，而且耳朵嗡嗡地响，很吵，却不知是游轮发动机的声音。
待要仔细去听的时候，又听不见了。
我从小就不爱吃鱼，虽然是在海滨城市长大，却很怕水，此时雾气浓浓包裹着海腥味，属实让我有点难忍。
上了船，船长、大副，还有其他船员都站在甲板上迎接我们，听其他班聊天才知道，原来这艘游轮竟然被我们这群高中生包了？！
林无恙拉着我兴奋地走着，到了客房，她用一板旺仔牛奶跟一个女生换了房间。
「你非得挨着我呗。」我帮她把行李搬进去，虚靠着衣架冲她挑眉。
「阿姨说了，让我盯住你，胃不好不能多吃海鲜。」
她振振有词，脸蛋却莫名红了。
「行行行，辛苦你了，对了，你晕船吗？」
「我都能飙车，怎么可能晕船，倒是你，」她话锋一转，语气揶揄，「又晕车又怕水又巨物恐惧症又恐高的。」
「切，你少管。」我有些恼羞成怒，不想在她面前露怯。
「诶，这是什么？」林无恙指着桌子上的纸问道。
我随手拿起，上面写满了字。与此同时，游轮启航，小小的客房里广播声清晰响起：
【登上游轮的全体旅客请注意】
1.本游轮将于上午 9 点 10 分从安全港始发，目的地为韩休环岛度假区。
2.本游轮共有 249 个客房，所有客房装潢统一，2 人间和 4 人间皆配备独立卫浴。
3.船长和大副的衣领上都有锚形状的航海标记，其他船员则没有。
4.游轮上只有穿黑色航海服和蓝色航海服的船员。
5.如果你在甲板上遇到穿着红色航海服的人，请立刻通知最近的船员。
6.晚上 10 点后，不要站到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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