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疼痛才渐渐淡了些。
鼻腔中的消毒水味让他渐渐回神，抬眼看向四周，一片纯白。
医院？
沈川忱狠狠一怔，拔掉针管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苏雅在看见扶墙而站的沈川忱愣住，又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要去扶他。
“阿衍，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川忱侧身避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越过了她，走出病房。
苏雅抬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她回身看去，只见沈川忱步履艰难地走向了护士站。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沈川忱忍着疼，扶住台面勉强站稳。
他看向值班的护士，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顾清晓在哪儿？
护士奇怪地看了眼沈川忱，低头在电脑上查询。
“顾清晓？没有这个病人的信息啊。”
一瞬，沈川忱如坠冰窖。
他骤然攥紧手指，指节都在泛白：“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信息，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眼见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苏雅连忙跑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阿衍，我们回病房去好不好，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折腾呀！”
可沈川忱不知哪来的力气，怎么都拉不动。
他像是抓紧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看着护士：“帮我再查一下，她还在等我……”
闻言，苏雅的喉间突然疼得像被刀刃划过。
顾清晓，顾清晓，为什么他只关心顾清晓？！
苏雅再也忍不住，泄愤般大喊：“阿衍，顾清晓已经死了！她死了！”
话音落下，沈川忱浑身一震。
他缓缓看向她，漆黑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你说什么？”
苏雅咬紧牙关再次重复：“顾清晓她死了，她的遗体都已经被火化了！”
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尾音。
沈川忱瞳孔骤缩，本能地深呼吸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真的！”苏雅眼底划过一抹嫉恨，“是她妈妈来领走了她的遗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
可沈川忱像是再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双眸再无一点光彩。
回到病房，护士重新给沈川忱扎好了针。
苏雅压下心底的疼，倒了杯水走过去，语气温柔：“阿衍，喝点水吧。”
沈川忱没接，甚至没看她一眼。
那杯水连同苏雅的心一起慢慢冷却下来。
她抿了抿唇，转身将杯子放下。
刚要坐下，却听沈川忱倏尔淡淡开口。
“苏雅，那天晚上，你和柠柠说了什么？”
第十三章
闻言，苏雅狠狠一愣。
她望向沈川忱，只见他眼神平淡像没有波澜的湖水，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阿衍，你听我解释，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川忱冷冷打断：“苏雅，你越界了。”
他的语气不复往日温柔，温和中带着些许凌厉。
苏雅一瞬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嗓音颤抖：“阿衍，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川忱不轻不重地拉开她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之间只是作戏。”
苏雅僵在原地，脸色刹那间煞白。
心脏也好像被活生生挖走一块，冷风呼呼直往里吹。
可沈川忱像是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侧颜平静却疏离：“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选你演这场戏。”
“是我的错。”
他落寞的语气是因为顾清晓的离去。
意识到这点的苏雅彻底崩溃。
她眼眶一瞬通红，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悉数倾泻：“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顾清晓？你们已经离婚了啊！”
“这段时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是我，我那么喜欢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阿衍，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对我也是有喜欢的对吧？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雅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攥着床单，看向沈川忱的眼里满是不甘和期待。
然而，她的满心期待落了个空。
沈川忱看向她，拧起眉：“苏雅，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明白，只是要演一场我变心的假象而已。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是……”
“我的确没有喜欢过你。”
苏雅浑身一颤，内心有什么坚持已久的东西被彻底打碎。
“我不信……”
可她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信，内心却也明白，沈川忱说得没错。
这几个月来的温柔不过都是演戏，是她沉陷其中，假戏真做地爱上了他。
安静的病房中只剩下苏雅低低的啜泣声。
沈川忱语气平淡：“你走吧。”
哭声戛然而止。
苏雅不可置信地抬眸，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一眼。
她的心狠狠一疼。
半晌，她缓缓站起身，极慢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
“阿衍，我不会放弃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以后你一定会喜欢我！”
说完，她推开门便走，没给沈川忱说话的机会。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沈川忱深邃的双眸隐在黑暗中辨不清情绪。
许久，他拿起手机，翻到唐母的号码。
拨通后那边很快接起：“阿衍？”
沈川忱下意识攥紧手机，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干涩沙哑。
“妈，柠柠在哪儿？我想见她。”
他还记得车祸前，那通来自顾清晓的电话。
也还记得电话里那陌生的女音，和那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顾清晓，那么好的顾清晓，怎么可能会死呢？
而此时，听筒那边也是一阵沉默。
短短的半分钟像是被拉长成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许久后，唐母的声音才徐徐响起：“柠柠她……她在北山墓园。”
第十四章
话落，沈川忱忽地一阵耳鸣。
唐母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盯着虚空，眼神空洞而苍凉，仿佛盛入悲寂。
……
半小时后，北山墓园。
车子停在门口。
沈川忱走下车，山间的冷风扑面而来。
一片死寂。
看着那些石碑，沈川忱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恐惧。
他怕顾清晓真的被葬在这里，葬在这冰冷的地方。
犹豫踌躇了很久，沈川忱抿紧唇，终是踏了出去。
找到第八排时，他抬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束百合花。
顾清晓最喜欢的花。
沈川忱的心狠狠一沉，直觉告诉他，就是那里了。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在看到石碑上顾清晓笑靥如花的照片时，沈川忱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苏雅没有骗他，唐母也没有骗他。
顾清晓……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川忱瘫坐在地，再没了一丝力气。
他看着照片上的顾清晓，脑海中却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在梦里，他无一例外会死在三十一岁那年。
沈川忱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个梦，但每当他从噩梦中醒来，看见身旁睡颜安静的顾清晓时，他总会心有余悸。
万一呢？
万一那些梦都是真的，这一世的他也会死在三十一岁呢？
若是孑然一身，他可以生死由命。
但顾清晓该怎么办？
为了让她能继续好好生活，沈川忱找到苏雅，安排了一个他变心的假象。
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先离开的人会是顾清晓？！
“柠柠，你……”能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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