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夏芷汐才回了句:“医生,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闻言,叶明辰欲言又止,最后还转身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后,夏芷汐才哭了出来。
她摸着小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即便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还是无法忍受孩子在自己身体里逝去的痛苦。
住院的五天里,夏芷汐没有接到过傅予琛和父母的电话短信。
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她这个人。
第六天,夏芷汐不顾护士劝阻,执意要出院。
正好轮值下班的叶明辰说:“我送你吧。”
夏芷汐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后点点头。
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别墅门口。
夏芷汐下车,目带感激:“谢谢。”
叶明辰看着眼前的三层别墅,眼底掠过丝探究。
这些天,夏芷汐对自己的家人闭口不谈。
他以为她是因为家庭经济原因,可这么看似乎不是。
但叶明辰也没有多问,只说:“想清楚了就去医院找我。”
夏芷汐目光闪烁,没有回应。
然而就在她准备进去时,别墅门被拉开,傅予琛带着林雪瑶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夏芷汐看着那双墨眸扫过自己和身边的叶明辰后,一点点冷了下去。
第九章 我们断了吧
夏芷汐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要逃离。
“站住。”傅予琛冷声呵住。
叶明辰视线在眼前三人打转,当看见和夏芷汐长相相似的林雪瑶时,脸上多了分惊讶。
可听到傅予琛的语气,不觉替夏芷汐担心起来。
“你回去吧。”夏芷汐低声道。
叶明辰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傅予琛:“他是你家人?”
夏芷汐抿抿唇:“姐夫。”
闻言,叶明辰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叮嘱了几句后便上车离去。
一直沉默的林雪瑶收回眼神:“阿深,我先去妈那儿,你好好跟她聊聊吧。”
说完,她转步远去。
那极为信任和从容的姿态让夏芷汐更觉难堪和悲戚。
面前的视线像刀刃在她身上游走,刺的她不敢直视。
良久,傅予琛才转身进了门。
夏芷汐犹豫了一下才跟了过去。
寂静房间,因为僵凝的气氛而多了分冷意。
“他是谁?”傅予琛质问。
夏芷汐回答:“医生。”
傅予琛凤眸微眯:“这些天你都跟他在一起?”
听到这话,夏芷汐眼眶泛酸。
这些天,他从没找过自己,现在听到医生也不会往医院方面想,她明明说过自己生病了。
而她迟疑让傅予琛脸色瞬变:“想从良了?”
夏芷汐心底狠狠一抽,痛的喘不过气。
她抬眸,猝不及防地被床尾凳上一件不属于自己的格子短裙锁住视线。
想到刚刚从这儿出去的林雪瑶,她目光渐渐黯淡。
傅予琛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又因她的沉默而变成怒意。
他突然攥住夏芷汐的胳膊,嘴里更尖锐的质问在感受到掌中的纤弱时顿住。
她瘦了。
傅予琛紧蹙着眉,声音低沉:“为什么不说话?”
夏芷汐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伸手抱住他:“薄哥,你会记住我吗?”
微颤的声音让傅予琛一怔。
“会吗?”夏芷汐又清晰地问了遍。
她以为短暂的无言后会得到傅予琛一个“会”或者“嗯”的回答,然而他只是推开了自己,更加清晰地回答:“不会。”
夏芷汐呼吸猛的一窒,垂下的手开始颤抖:“为什么?”
“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对我的意义,也不该惦记不该得到的东西。”傅予琛语气渐渐平淡。
一字字都像刀剜空夏芷汐的心,她红了眼:“那你也从没想过我的痛苦?”
“别忘了,一切都是你自愿。”
傅予琛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被摔上的大门,夏芷汐无力瘫坐下去,鼻血一点点滴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愣了愣后慌乱地抽出纸去擦,可擦着擦着竟哭了。
泪水混着血,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次日。
一夜的雪让整个城市裹上了白色。
行人来来往往,夏芷汐站在上次路过的婚纱店前,脸色憔悴。
半晌,她才迈开腿走了进去。
热情的店员立刻走了过来,夏芷汐指着橱窗的一件婚纱:“我想想试试那一件。”
她今天只化了个淡妆,遮住了病容却遮不住落寞。
婚纱很合身,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看着镜中的人,夏芷汐目光掠过丝恍惚。
视线模糊中,她好像看见了镜中的自己身边多了穿着新郎服的傅予琛,那笑容温柔的好像可以抚平她身心所有的痛苦。
好半天,夏芷汐才推开试衣间的门,朝店员道:“能帮我拍张照片吗?”
她顿了瞬后补充道:“我给钱。”
店员同意后,夏芷汐双手覆在小腹,面对镜头扬起一个带着泪水的笑容。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漂亮。
雪又开始下,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枝。
夏芷汐走出婚纱店,看着手机中自己一个人的婚纱照,满心愁绪。
她想将照片发给傅予琛,想再告诉他最后一次自己的心意。
可还没按下发送键,傅予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夏芷汐犹豫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薄哥。”
手机那端沉默无声,她的心也跟着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好一会儿,傅予琛微哑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
“知夏,我们断了吧。”
第十章 下辈子
夏芷汐怔在原地,有一瞬觉得自己失聪了。
六年来,傅予琛第一次叫她“知夏”,然而带来的却是“断了吧”。
夏芷汐收紧手,努力扯开僵硬的嘴角:“好。”
她不记得是谁先挂了电话,只记得雪很大,风把她眼睛吹红了。
等回到别墅,夏芷汐看见傅予琛正坐在沙发上,四薄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在那淡漠的目光中,她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走。”
“不用走。”傅予琛吐了个烟圈。
夏芷汐步伐一滞。
傅予琛捻灭烟,将一张黑卡放在桌上:“这栋别墅已经转到你的名下,往后你一切的消费都由我负责,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
他停顿了瞬:“至于江氏是死是活,只能看你爸的能力。”
说完,傅予琛起身径直朝大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冷漠让夏芷汐心如锥刺。
她攥着手,指甲深陷掌心:“我从来没有把救江氏作为爱你的目的。”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这么死心塌地。
死寂中,傅予琛的声音无比清晰:“把心留着吧,给以后对的人。”
话落,他一步步离开。
风从门的开合中吹进来,差点把夏芷汐扑倒。
她站了很久才有了力气上楼。
傅予琛的东西都还在,仿佛他下了班就会回来。
可夏芷汐知道,这个充满了他们回忆的地方从今往后只剩她一个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先离开的,竟然是傅予琛。
寂静冷夜。
夏芷汐蜷缩在床边,浑身烫的像被火灼烧着。
恍惚中,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江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她忍着全身的痛拨通江母的电话,可响了几声后便被挂断。
夏芷汐红着眼,倔强地一次次按下拨通建。
直到整个房间都环绕着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着不断重复的话,夏芷汐的心一点点变冷,连同身体的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
新年将至,外面已是一片喜庆。
夏芷汐抱着毛毯坐在沙发上,嘴里衔着傅予琛经常抽的烟,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她眸色微微一亮,撑着身体去开门。
是傅予琛的助理。
他递出一张婚礼请柬:“薄董让我送来的。”
夏芷汐僵僵接过,只觉这薄薄的纸重如千斤。
她看着请柬上亲吻的两个娃娃,又想起父母的冷漠,眼里顷刻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
她从没觉得活着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望着漫天的雪花,夏芷汐眼底最后的光芒渐渐熄灭。
天渐黑。
夏芷汐坐在放满水的浴缸沿上,木讷地用打火机点燃婚礼请柬。
看着它烧完才拿过一旁的安定药,倒出一把淌进浴缸后塞进嘴死死吞下。
锋利的刀刃深深划过手腕,割裂的疼痛让夏芷汐呼吸一窒。
但在这种痛苦中,她找到了解脱。
伴随着生命渐渐的流逝,泪水划过夏芷汐惨白的脸。
下辈子,她希望最爱的人是自己……
医院,血液内科。
叶明辰刚准备下班,却见傅予琛站在门口。
傅予琛先声夺人:“你和夏芷汐在一起了?”
闻言,叶明辰目光掠过丝诧异,只觉这问题荒唐可笑。
“先生,我想你误会了ⓨⓑγβ,她只是我的病人。”他蹙起眉,“另外,你作为她的家属,不该关心她流产甚至得了晚期血癌的事吗?”
听到这话,傅予琛一怔:“你说什么?”
流产?晚期血癌?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叶明辰脸色微变:“你不知道?她如果不接受治疗,可能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
几乎是瞬间,傅予琛整个大脑都被江晴苍白的脸和那一句句无力话语充斥。
下一刻,他拿出手机拨通夏芷汐的电话,匆匆离开医院。
然而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隐隐的,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恐慌占据了傅予琛的心。
他赶回别墅,当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他呼吸都慢慢僵住。
傅予琛跑上楼,可房间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是地上淌着很多水。
他心一悬,几步上前推开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