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应时卿狠狠一怔,拔掉针管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许雅在看见扶墙而站的应时卿愣住,又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要去扶他。
“时卿,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应时卿侧身避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越过了她,走出病房。
许雅抬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她回身看去,只见应时卿步履艰难地走向了护士站。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应时卿忍着疼,扶住台面勉强站稳。
他看向值班的护士,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许窈在哪儿?
护士奇怪地看了眼应时卿,低头在电脑上查询。
“许窈?没有这个病人的信息啊。”
一瞬,应时卿如坠冰窖。
他骤然攥紧手指,指节都在泛白:“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信息,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眼见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许雅连忙跑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时卿,我们回病房去好不好,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折腾呀!”
可应时卿不知哪来的力气,怎么都拉不动。
他像是抓紧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看着护士:“帮我再查一下,她还在等我……”
闻言,许雅的喉间突然疼得像被刀刃划过。
许窈,许窈,为什么他只关心许窈?!
许雅再也忍不住,泄愤般大喊:“时卿,许窈已经死了!她死了!”
话音落下,应时卿浑身一震。
他缓缓看向她,漆黑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你说什么?”
许雅咬紧牙关再次重复:“许窈她死了,她的遗体都已经被火化了!”
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尾音。
应时卿瞳孔骤缩,本能地深呼吸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真的!”许雅眼底划过一抹嫉恨,“是她妈妈来领走了她的遗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
可应时卿像是再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双眸再无一点光彩。
回到病房,护士重新给应时卿扎好了针。
许雅压下心底的疼,倒了杯水走过去,语气温柔:“时卿,喝点水吧。”
应时卿没接,甚至没看她一眼。
那杯水连同许雅的心一起慢慢冷却下来。
她抿了抿唇,转身将杯子放下。
刚要坐下,却听应时卿倏尔淡淡开口。
“许雅,那天晚上,你和窈窈说了什么?”
闻言,许雅狠狠一愣。
她望向应时卿,只见他眼神平淡像没有波澜的湖水,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时卿,你听我解释,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应时卿冷冷打断:“许雅,你越界了。”
他的语气不复往日温柔,温和中带着些许凌厉。
许雅一瞬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嗓音颤抖:“时卿,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应时卿不轻不重地拉开她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之间只是作戏。”
许雅僵在原地,脸色刹那间煞白。
心脏也好像被活生生挖走一块,冷风呼呼直往里吹。
可应时卿像是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侧颜平静却疏离:“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选你演这场戏。”
“是我的错。”
他落寞的语气是因为许窈的离去。
意识到这点的许雅彻底崩溃。
她眼眶一瞬通红,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悉数倾泻:“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许窈?你们已经离婚了啊!”
“这段时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是我,我那么喜欢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时卿,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对我也是有喜欢的对吧?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雅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攥着床单,看向应时卿的眼里满是不甘和期待。
然而,她的满心期待落了个空。
应时卿看向她,拧起眉:“许雅,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明白,只是要演一场我变心的假象而已。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是……”
“我的确没有喜欢过你。”
许雅浑身一颤,内心有什么坚持已久的东西被彻底打碎。
“我不信……”
可她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信,内心却也明白,应时卿说得没错。
这几个月来的温柔不过都是演戏,是她沉陷其中,假戏真做地爱上了他。
安静的病房中只剩下许雅低低的啜泣声。
应时卿语气平淡:“你走吧。”
哭声戛然而止。
许雅不可置信地抬眸,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一眼。
她的心狠狠一疼。
半晌,她缓缓站起身,极慢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
“时卿,我不会放弃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以后你一定会喜欢我!”
说完,她推开门便走,没给应时卿说话的机会。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应时卿深邃的双眸隐在黑暗中辨不清情绪。
许久,他拿起手机,翻到许母的号码。
拨通后那边很快接起:“时卿?”
应时卿下意识攥紧手机,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干涩沙哑。
“妈,窈窈在哪儿?我想见她。”
他还记得车祸前,那通来自许窈的电话。
也还记得电话里那陌生的女音,和那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许窈,那么好的许窈,怎么可能会死呢?
而此时,听筒那边也是一阵沉默。
短短的半分钟像是被拉长成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许久后,许母的声音才徐徐响起:“窈窈她……她在北山墓园。”
======第十四章======
话落,应时卿忽地一阵耳鸣。
许母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盯着虚空,眼神空洞而苍凉,仿佛盛入悲寂。
……
半小时后,北山墓园。
车子停在门口。
应时卿走下车,山间的冷风扑面而来。
一片死寂。
看着那些石碑,应时卿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恐惧。
他怕许窈真的被葬在这里,葬在这冰冷的地方。
犹豫踌躇了很久,应时卿抿紧唇,终是踏了出去。
找到第八排时,他抬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束百合花。
许窈最喜欢的花。
应时卿的心狠狠一沉,直觉告诉他,就是那里了。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在看到石碑上许窈笑靥如花的照片时,应时卿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许雅没有骗他,许母也没有骗他。
许窈……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应时卿瘫坐在地,再没了一丝力气。
他看着照片上的许窈,脑海中却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在梦里,他无一例外会死在三十一岁那年。
应时卿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个梦,但每当他从噩梦中醒来,看见身旁睡颜安静的许窈时,他总会心有余悸。
万一呢?
万一那些梦都是真的,这一世的他也会死在三十一岁呢?
若是孑然一身,他可以生死由命。
但许窈该怎么办?
为了让她能继续好好生活,应时卿找到许雅,安排了一个他变心的假象。
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先离开的人会是许窈?!
“窈窈,你……”能不能回来?
后一句话消音在嘴唇动作间。
应时卿靠在许窈冰冷的石碑上,背脊深深弯下,像是被风吹压的稻穗。
他后悔了。
整整一夜,应时卿就这么陪着许窈安静的待着,就好像从前两个人同床共枕时度过的无数深夜……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他才起身离开。
离开墓园后,应时卿回了别墅。
那个他和许窈曾经生活了八年的家。
可站在门前,应时卿突然就失去了开门的欲望。
他心知肚明家里空空荡荡,再没人会笑着跟他说一句“你回来了”,没人会问他累不累,更不会有熟悉的饭菜香。
一想到这,应时卿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