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沉重的呼吸像是个受伤的小动物，却怎么也找不到安全的地方。
她又梦见爸爸跳楼的场景。
她呼喊着爸爸，求着他别跳，可是那个背影还是离她远去，在她面前坠落。
血色，警笛声，厉右川的冷眼……
慕念夕猛地睁开眼。
她痛苦捂着头，惊恐的眼睛里满是内疚：“是我，都是我，是我没用……”
她到处翻找着药瓶，却好久才从之前自己放的地方找出来，失控的从药瓶中倒出好几颗药，她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药品干涩的划过嗓子，那些噩梦般的画面和黑影好久才终于褪去，接着药物的副作用便犹如雪崩一般袭来。
慕念夕只觉头晕目眩，一股恶心感直冲大脑，她跌跌撞撞地跑去卫生间，却只吐出了些胃酸和着药物的残液。
因为她从监狱出来，便什么也没吃过了。
她倒在地上，窒息感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模糊间，她听见了脚步声，是厉右川下来了吗？
她无力的伸着手，唇齿间那个名字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呼出。
厉右川，你会发现我吗？你还会对我有一丝丝的怜悯吗？
渐渐的，意识开始涣散，直到陷入一片黑暗。
……
消毒水味刺激着慕念夕的鼻腔，她睁开眼。
厉右川就坐在床边，见她醒来，神色越发冰冷。
慕念夕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两人对视片刻，厉右川站了起来，他俯视着慕念夕，声音中带着戾气：“慕念夕，你想死，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满满的苦涩涌上心底。
慕念夕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居然是这句话。
她突然伸手，一把拔掉了正在输液的针头。
红色的血液从手背蔓延，她惊讶的发现，在拔掉针头那一刻，因为手上的疼痛，心却不痛了。
厉右川见她这样也不免一愣。
“这里是医院，你把我这心脏拿走吧。”慕念夕沙哑的声音轻而认真。
厉右川眼神暗了下来。
慕念夕又木木地说了句：“趁它还跳着，趁我还活着的时候。”
直觉告诉她，厉右川知道这颗心脏是谁的，否则他怎么一再提起。
对他来说，这颗心脏可能比她的命更重要吧。
她的话，竟让厉右川心中升起丝不安，他冷硬着语气：“你活着就是为了让它继续跳动。”
慕念夕眼眸一怔，唇角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原来，她真的只是个器皿。
厉右川把她带出医院，一路上，慕念夕紧紧地捏着手。
指甲陷进肉里不仅没有让她感觉到疼痛，反而心中的痛楚少了很多。
她有些贪恋这种不用吃药就能让她心平稳下来的方式。
两人回到别墅。
才一进门，二人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沈母。
沈母冷着眼看着慕念夕，语气厌恶：“看来在里面待了一年倒是老实多了。”
厉右川眉心一蹙，慕念夕手颤了颤，没有说话。
他坐了下来：“妈，找我什么事？”
沈母靠着沙发背，睨着慕念夕：“我要她的血。”
第五章 她不配
沈母的话让厉右川和慕念夕都愣住了。
慕念夕是RH阴性血，非常稀少，这个沈家人都知道。
厉右川紧绷着唇线，没有回应。
沈母又道：“你陈阿姨的女儿有凝血功能障碍，生孩子的时候可能会大出血。”
“然后呢？”厉右川余光看着一旁眼神毫无波澜的慕念夕，眯了眯眼。
她好像已经无所谓了一般的样子，让他一瞬心情复杂。
慕念夕其实已经僵住了，她听着沈母尖利的声音：“什么然后，当然是让她去抽点血备着。”
那语气理所当然，显然并不在乎现在的慕念夕能不能受住，而是想着趁着她还能抽的时候先抽。
这一刻，慕念夕感觉自己似乎是条缺水的鱼，无论怎么张大嘴，也呼吸不到氧气。
厉右川当她是器皿，沈母当她是血浆。
一个折磨着她的精神，而另一个则是摧毁着她的身体。
“不行。”
这时，厉右川却一口驳了回去。
慕念夕一怔，本来毫无波动的眼神一瞬亮了亮……厉右川这是在维护她吗？
而下一秒，那冷若冰霜的声线再次击垮她那薄弱的希冀。
“她吃了药，又输了液，血不干净了。”厉右川斜瞥着慕念夕，“而且她也不配。”
指甲再次陷进肉里。
却还不够缓解心里的疼痛。
她垂下眼帘，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慕念夕，你看你又自作多情了。
沈母说不动厉右川，而且想想他的话也有理，只能起身离开。
她瞪了一眼慕念夕，斥责了句：“不是疯就是病，沈家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慕念夕双肩一颤，脸上血色褪去。
丧门星三字像是刀子一样捅进她心里，扎得她鲜血淋漓。
父亲死前的场景再一次在脑海中出现。
的确，她就是丧门星，不然怎么会家破人亡，失去父母。
沈母走后，就有人送了饭菜过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厉右川走过去坐在主位，叫了一声：“过来。”
慕念夕抬眼，撞上他冷入骨髓的视线后才木讷地走过去，在离他最远的的位置坐了下来。
“吃饭。”厉右川不咸不淡地两字后却没有动筷，似是在命令她。
慕念夕却一点也不想吃。
从患了抑郁症开始，她的胃口也渐渐变差。
但她还迟缓地拿起筷子，只是三分钟才吃了两口。
她这样子让厉右川不由烦躁了起来：“你别逼我动手。”
慕念夕红了眼，抓着筷子手颤抖着：“我说心脏还给你，你不要，她要血你不给，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无奈而透着极尽悲哀的语气让厉右川心头莫名一窒。
“我说了，你活着只是为了保证那颗心继续跳，”他突然站起来倾身看着慕念夕，声音冷酷，“如果你吃不下，我可以帮你。”
慕念夕看着他，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只哽咽着，认命一般大口扒着米饭。
她不停地塞着，塞到最后吐了出来。
“咳咳咳……”
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她伏在桌上，狼狈而不堪。
厉右川的手不觉紧握，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只想离开这儿。
他一下站起来，眉眼带着愠色。
“在我下来之前，我不想看到这些脏东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慕念夕的手撑着桌子，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如果知道从精神病院出来会是这样的光景，她宁愿永远待在那个地方，哪怕抑郁至死。
沉闷和窒息感又渐渐袭来，慕念夕捂着心口，目光不禁看向桌上的水果刀。
她不受控的走过去将它拿了起来，眼神变得空洞：“只有你不会让我心痛吧。”
第六章 杀人诛心
慕念夕从杂物间找出与一个空玻璃瓶，拿着刀，游魂一般走进了卫生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瘦弱不堪，滑稽的如同一个乞丐。
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至少有个鲜活的人样吧……
那时候厉右川也许是爱过她的？
可现在，他对自己应该只剩下厌恶了。
回忆再次给了慕念夕心口重重一击，痛的她落下了泪。
她拿起刀，朝左臂划了一下，鲜红的血顺时流了下来，滴进玻璃瓶中。
慕念夕舌抵着上颚，痛意直入大脑，却无比贪恋这种让她心平静下来的感觉。
她嚅动着苍白的薄唇：“你们想要的，我都给你们……”
楼下安静极了，书房中的厉右川反而安不下心。
他烦躁地丢开文件，起身下了楼。
餐桌上的狼藉引得他皱起了眉，而慕念夕却消失了。
“慕念夕！”厉右川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眸光一暗，视线放在紧闭的卫生间门上。
厉右川走过去用力地敲着门：“我的话你当做耳旁风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厉右川隐隐有些不安，他扭了扭把手，被锁了。
慕念夕那虚弱的模样突然在他脑子里闪过，她不会在里面出事了吧？
厉右川神情一醒，以肩撞门，数下后，门“嘭”的一声被撞开。
洗手台的水流了一地，瘫倒在地的慕念夕让他心陡然一揪：“慕念夕！”
厉右川飞快地将她抱起放到沙发上，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焦急：“慕念夕，你醒醒！”
慕念夕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眼神像是一潭死水，更像是被火燎过的枯原，苍凉而悲戚。
厉右川喉间像是哽着什么让他难以张口的东西，连同心都发闷起来。
“你不开心吗？”慕念夕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厉右川一怔。
慕念夕却好像是真的疑惑不解：“看到我生不如死的样子，你怎么不笑？”
这个问题直直扎进厉右川心里。
他紧了紧牙关，想透过她的脸去想顾心妍。
他是为了顾心妍的心脏才留慕念夕在身边，而这个女人就是害死顾心妍罪魁祸首。
每想一次，他的心便能更狠铱驊一分：“慕念夕，你想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吗？”
慕念夕长睫抖了抖。
她怎么不知道，从一年前开始，厉右川就开始这么对她了。
他还想要怎么诛她的心？
厉右川神情渐渐冷了下来，他转身去打了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