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水还没吊完,助理想劝他再留下,傅北臣直接拔了针,坚持要回去。
他说话时神色平静,可不知为何,助理看着却有些心惊。
回到家里,茶几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狐尾百合,沙发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星空画、拖鞋是幼稚的小白兔和大灰狼。
傅北臣站在玄关,看着这一切,眼泪又下来了。
他记得当年,他们恋爱时谈到未来,姜知漓充满期待地和他说,以后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要情侣款,让客人一进来,就知道他们很相爱。
“还有花,我们客厅、卧室,都要放,每天都漂漂亮亮。”
“对了,还有画。”姜知漓的眼睛亮亮的,“到时候哪里都挂上我亲手画的画。我要用这浓重的艺术氛围,熏陶你这颗不懂艺术的心。”
傅北臣忽然笑了一下。
他确实不懂艺术。他就是一个俗人,整天钻营算计,和金钱数据打交道,每每看见艺术品,都会头疼。
可姜知漓不一样,她是美术生。她有一颗敏感纤弱的心,对艺术和美有自己的追求,总爱和他讲自己突然来的灵感和作品。
每次他听得云里雾里,可看见她开心的样子,他就高兴。
而她也会在他忙于工作心情不佳时,抱抱他,给他哼一首歌,哄他陪他。
他们曾经那么好。
现在,她的爱还是当年的模样,可他们却面目全非。
姜知漓或许以为他已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了,可实际上他从未忘记过。
这么多年来,这个按照姜知漓的心意布置的地方,在他心里一直是家。每每抱着她,安心的舒适永远胜过恨意的煎熬,让他忍不住放松下来,想亲亲她,再把她抱紧一些。
可是那时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沉溺。
倔强得可笑。
这时,徐妈出来了,看见他,惊喜道:“先生,您回来了呀!”
徐妈不知道海上出的事情,惊喜过后又担忧:“可是,夫人她不在……”
“我知道。”傅北臣声音嘶哑,“我回来替她收拾一下房间,等她回来就能好好休息。”
徐妈震惊,呆呆地看着对方,像是不认识自己老板了。
傅北臣无视对方的眼神,径直走向楼梯,上楼。
徐妈反应过来,连忙跟上来,问:“先生,夫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傅北臣听得心里一痛。
家里的佣人都知道他对姜知漓不好,所以他一转性,他们都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的确是出了事。
“没有。”傅北臣头也不回,强忍着喉咙发痒想咳嗽的欲望,尽量平静道,“她去找朋友玩了,要过几天才能回家。”
徐妈松了口气。
卧室在二楼,傅北臣原本打算直接回卧室。可到了二楼,他望着通向三楼的楼梯,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好好逛过整栋别墅。
第十三章
傅北臣感觉脑子有些晕,懒得用脑,便意随心动,决定先上楼去看看。
他走上三楼,三楼的房间数量和楼下一样,五间。
随手打开其中的一间,傅北臣整个人在门口怔住。
这是一间暗室,整座房间只有门口透入的光,照亮了摆放得最近的物品——一幅画。
傅北臣愣了一下,打开灯,顿时,暗室的全貌映入眼帘。
里面有很多幅画,各种各样,有的裱了起来有的还在画架上。
都是姜知漓的画。
姜知漓其实是个很有绘画天赋的人,也极热爱绘画,梦想是做个画家。
傅北臣记得,她说以后要开个画展,发言词都想好了,说感谢父母朋友的支持,还要感谢他的陪伴与支持。
她还说,等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他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了,而是她的丈夫。
可现在,他真的成为了她的丈夫。他却没有对她的职业生涯提供陪伴与支持,甚至还限制她,要求她婚后不可以工作。
姜知漓答应了,不再提过去与绘画,就好像将从前都忘记了。
如今,傅北臣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只是为了他,强行将自己的梦想抹杀了。
但她真的很爱画画,所以会趁傅北臣不在家时偷偷画,日积月累,攒下这么多。
傅北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一幅幅画看过去,发现她画的大部分是人物画,多是他。
笔画缱绻,人物生动,浓郁的爱意在画中绽放。
谁都能感受到画家对画中人的爱。
可令傅北臣难过的是,画里的他多是他们恋爱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年轻,爱装酷,喜欢穿风衣,总冷着一张脸。但他知道,自己看向姜知漓的眼神一定永远温柔,充满爱意与阳光。
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里爱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婚后一定再也没有这么看过她。他的爱已经被恨搅得面目全非,就算有,也不愿意在她面前显露。
所以她只能用画来一遍遍怀念,一遍遍爱。
心痛到无以复加,傅北臣捂着心口跪倒在地。
在他面前,放着一幅双人画。
画卷上,青年人单膝跪地,仰首看着面前的姑娘,笑容纯粹得有些傻气,手中举着一只蓝色的丝绒盒子。
是求婚。
画卷外,傅北臣感觉心脏乱跳,像是随时能从心口跳出来。
眼泪不停地流,他也没有感觉了,只痴痴地看着那幅画,伸出手。
他还记得,研究生毕业的那年,他向姜知漓求婚。
为了这场求婚,他偷偷准备了三个月,将姜知漓最喜欢的颜料、画笔和画纸各买了一整箱。还找设计师专门为他们设计了一款戒指,起名为“爱”。
因为爱,所以我想娶你。
因为爱,所以请你嫁我。
从此我们福祸相依,共赴白头。我会保护你,爱护你,就像呵护自己的心。
画卷上,姑娘的笑容是那样幸福,看着青年的那双眼里,有星辰万千。
画卷外,他想摸一摸她的脸,想和她说话,可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知漓。
姜知漓。
姜知漓。
“对不起……”他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对不起,姜知漓。”
——
傅北臣看着已经变得熟悉的病房,脑子仍有些晕。
他坐起来,问:“姜知漓呢?”
助理沉默。
没得到回应,傅北臣心里一空,猛然回头看向助理:“姜知漓呢?!”
助理被他的眼神镇住,连忙道:“还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