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块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将木炭排在地上。
拿出一根一边画一边问她,「他为什么会帮你?」
「他说姨娘从前帮过他。」
我没再细问,开始用心作画。
这次像上次一样,没多久就吸引来一群人围观。
等我抬头,玉莹蹲在摊前,双手托腮的小人形象已雀然呈现在陶罐上。
周围的人都惊奇不已,他们第一次见用木炭画画的,还能将人画的这么像。
随后就帮人画了人像,也被指定要求画了一些上次画的鱼。
人像每幅要了三百文,问了一些挂画,便宜的也要三两银子朝上。
这里的纸张非常之贵,这个时代会作画的人也不靠买画为生,所以店铺里的画都非常贵。
下午收摊的时候,几十个坛坛罐罐全部卖出。
我留下说好的部分,将剩下的钱递给玉莹,「快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抓到你。」
她笑嘻嘻地说,「没关系,除了姨娘没人会管我。」
我一阵心酸,没忍住摸摸她的头。
从小摊离开,我去衣铺买了一套白色男装和帽子。
然后又去买了些纸回来,准备明天直接在纸上作画。
纸张上会更容易些。
玉莹的陶罐已经全部卖完。
她现在跟在旁边帮我打下手。
接下来几天我没再去书房当值。
一大早就到摊位前帮人画肖像。
纸上作画没有先前买的人多,估计是新奇劲已经过去。
不过没关系,这些日子,也攒了有七两银子,出来后一段时间的日常费用已经够了。
现在就等半月后元旦那日,皇帝会大摆宴席宴请群臣,结束后还有家宴。
当天结束已经很晚,一般都会宿在宫里,第二日顾景珏还要再单独去跟母后母妃请安吃饭。
忙完至少也要两天。
等他回来,我已经离开王府了。
9.
这天晚上,好久没来的顾景珏过来了。
后面还有下人抬着两个箱子。
「来。」他过来牵住我的手。
这些天不知他跟多少女人亲热过,现在手又亲昵的拉着我。
我心里实在觉得脏,嫌弃的将手抽出来。
他蹙起眉,看到我眼中的嫌弃,眼神冷了下来,「看来我还是没让你长教训。」
我面无表情转身要走,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我看你骨头有多硬?」
他呼吸近在咫尺,我嫌恶的侧过头。
「嫌弃本王?」他手掐着我的脸,面色铁青。
「是。」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从喉咙里平静的吐出一个字。
既然躲不过去,我不如直接承认。
他满脸怒气,冷笑一声,「好。」
他脸上带着怒气,对我也没有任何怜惜。
「你畜生。」
他低笑一声,揽过我的肩膀,温柔了很多。
醒来的时候,身上酸痛不已,下面清清凉凉,应该是上了药。
我小心翼翼起身下床,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他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
他把斗篷扔给下人,过来扶我,「躺着吧,昨晚太累了。」
我甩开他的手,「王爷府中可以坐拥无数佳丽,为何就不能放过一个已心系他人的女子?」
话音刚落,脖颈就被他掐住,他脸色低沉,声音像是淬了冰般。
「本王一而再二三的容忍你,你若是再敢在本王面前提他,本王就会将他揪出来将大牢的刑具都用上一遍。」
本就是我先编乱造出来的人,怕他真去查,我不敢再硬碰硬,态度软了下来。
他薄唇掀起一丝冷笑,「我给你一天时间,过了今天给爷彻底忘了这个人。」
嬷嬷得到指示把药端到我跟前。
他在旁说道,「这个药我不会让你喝太久,日后——」
没等他说完,我拿过碗一饮而尽,胡乱的用袖子擦了下嘴。
「请问王爷,奴婢现在可以休息了吗?」
顾景珏重重的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空碗,「你喜欢作画,本王给你带了堂纸,你喜欢出去本王也不拘着你,还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本王说。」
听到是堂纸,我心里有些许诧异。
去买纸的时候,特地做了了解。
堂纸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纸张,光滑细腻,是宫廷御制,十分贵重,一般是作为赏赐之物,市面上非银钱可以买到。
顾景珏坐在床边不肯走。
我索性侧身闭上眼睛,脑中思绪翻飞,规划者逃跑的细节。
「睡不着起来给本王也画幅肖像吧?」
我蹙了蹙眉,宛如没听到。
我连看你都不想看,怎么会画你?
顾景珏倒也没真的逼我。
之后一连几天,他日日都过来,不过晚上没再做什么,只是揽着我一同入睡。
10.
元旦很快就到了。
府里也忙着装扮,所有人忙作一团。
为了不在当日引起注意,在元旦的前两日,我便早上出府,晚上很晚回府上。
元旦当天,顾景珏叫人送过来一根水绿的玉簪,给王府下人们发了赏银,就着装进宫。
在确认他差不多已经进宫了,我开始收拾。
也没什么东西,我还是穿的那套冬衣,只是里面用白布束了胸。
带上那七两银子,顾景珏拿过来的东西我没动,带出去置换银钱容易暴露。
包袱里塞了把剪刀防身。
趁着府里忙乱,我像往常一样走出王府。
踏出府门的一刻,我心跳加快,内心激动,急不可待的想要逃离这里。
我走到一处小巷子,确认四处无人,拿出木炭给自己加粗了眉毛,再将脸涂黑。
没有镜子我只能凭靠感觉,将脸抹的更黑一些。
顶着一张黑脸我买了半个月的干饼带在身上。
随后去买了一个斗笠带上,确保将脸都遮住。
紧接着去一家衣铺买了几套颜色各异的粗布男装。
出来后我立马雇了马车,换上男装。
又找了一家稍远的衣铺买了一套与前面颜色不同的衣服换上。
等这一切做完,我东怪西折,终于看到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
这条山路是跟玉莹聊天时得知的,他的外公去世前就住在山上。
我没有办法办理路引,出不了城门,但是玉莹说到山上时,我就有了这个想法。
但我没跟她说,她知道了今后败露难免会连累到她,而且这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
山路并不好走,昨天下过雪,今日路上有些滑。
这幅身体缺乏锻炼,太阳落山时,我才看到一座土屋。
我躺在土炕上,脸颊发烫,气喘吁吁。
寒冷的冬夜,此刻我竟全身都是汗。
府里下人就是知道我没回去,也不会为了一个通房丫鬟禀告到皇宫去。
至于顾景珏到了明晚回去才会发现我不见了。
惊喜的是屋里有炕,但我不敢用,担心有烟冒出引人注意。
我在旁边起了一个火堆,将买的衣服铺在身下,然后就什么都来不及再想,就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我立于门前感叹于眼前的雪景。
眼前景象虚无空濛,山雪永寂。
如果这一世能够一直在此处避世,度过此生也不错。
屋里有一点柴,生火烤饼,又舀了碗雪烧水。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11.
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脚步声不多。
慢慢移到门缝,望出去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这么大的雪,怎么会有富家公子在这大山上。
离屋子几十米,他一头栽到雪地里。
等我把饼吃完,他还没站起来。
救还是不救,我思量了各种情况,对我最有利当然是不要多管闲事。
可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看着人在自己眼前死掉。
费力将人拖进来,是个清俊的公子。
我赶紧喂他喝点热水,他脸色惨白,我也不懂药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我脑中搜刮着前世的常识,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
是不是应该搓全身,让他先暖和过来。
「姑娘……」
醒了?
我戒备的看了眼自己衣服,他怎会知道我是女子。
他有气无力,声音微弱,我走近才完全听清,「在下…包裹里有药….麻烦…」
药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我这不方便留人」喝完药,见他气色好了许多,我对他说道。
「姑娘可否让在下留一晚,明天天亮我便离开。」
我踌躇了一下,「可有人会来山上寻你?」
他撑着笑容摇摇头。
将火生大,我把饼掰成一块一块放到壶里煮了给他吃。
傍晚又给他煎了一副药,两人相安无事度过一晚,彼此都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在山上。
第二天他临走时,留下一袋银钱,还有一张地图。
「姑娘今后若是自由了,可按照这个地图来找我。」
我拿着地图愣住,他昨晚原来是在画这个。
明明只是举手之劳,明明彼此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此刻竟有了在这个时代,也没那么孤单了感觉。
「你懂医术?」
他脸上笑容和煦,「久病成医吧。」
……
等那抹白色锦袍完全融于雪色,我才移开视线。
望着茫茫雪山,我沉吟片刻,拿出工具开始动工。
这是我开始就想好的,挖一个可以容下一个人的地窖,以防顾景珏搜到这里。
地窖落成那日,我坐在炕上欣赏外头的雪景。
猛地,我看到白雪皑皑尽头有一处黑点正往这边极速挪动。
我心骤然一慌。
竟然觉得来人就是顾景珏。
我收拾起东西就往地窖跑。
恐慌被无限放大,自己认为已经准备万全,可真到了紧要关头,内心还是忐忑不已。
「进去搜!」
是顾景珏的声音!!
12.
少顷,有人在禀告,「王爷,屋内无人。」
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我蹲在地窖一动不敢动,屏着呼吸听外面动静。
「命人守在此处,无论何人来此,立马前来禀告。」
我心里一惊,顾景珏是查到什么破绽了吗?
为什么还要继续守在这里?!
他冷冽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再派人继续往山上去寻,树上山洞皆不要放过。」
地窖不冷,也有食物,但长时间呆着也会缺氧。
「将柴搬走。」
我心里一惊,去而复返?!
知道已逃脱不掉,绝望的闭上眼睛,紧绷了一个月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地上。
木柴被搬走,我抬手遮住刺眼的雪光。
四周死寂。
等我睁眼,他正盯着我,目光冰冷犹如利刃。
「呵…我竟是不知你有这样的胆量。」
他走过来,一身威压,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既然喜欢跑,那今后就锁着吧。」
随即甩开我的脸,冷冷吩咐,「带走。」
眼前漆红大门矗立在眼前,没想到拼劲了全力逃离,这么快又回到这里。
这次进去,恐怕今后再没有机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