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时常感觉自己是个天煞孤星,总是害死别人,又时常感觉这或许是上苍在护佑我,我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夜深人静时,我总是做噩梦,梦醒了,周围只有浓重的黑暗和孤寂,我便抱着那装满桐花的匣子,细嗅着花香,安稳入睡。
手臂上的伤好后留了疤,可能是刺伤的武器特别,不管用什么膏药都无法祛疤。
我摸着上面的起伏,看着,总感觉它像一个字。
离国的文字——「伪」。
我始终没想通这代表着什么。
听说谢长瀛的师尊清婳长老飞升了,她真厉害。
谢长瀛自那以后,疯了一样修炼,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历练,修为噌噌噌上涨,在修仙界越加声名远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向我提起他的近况。
很奇怪,如今的我听到关于他的事,莫名地不耐烦,这么久了没有见到他,也丝毫不想念。
现在想起来了,我便辗转反侧,忍不住想一件心事。
谢长瀛难得出关的时候,我睡了个好觉,也想通了。
我踏进他的寝殿,抬眸,目光清亮:
「谢长瀛,我们退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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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努力修炼,想必也是为了早日飞升去见他的白月光。
他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了。
凡人本就寿命短暂,延寿丹效果也有限,我剩下的时日不多,与其留在青云山看他们的情情爱爱,纠葛反复。
不如带着我那一匣子桐花,去山外,看月照千里,扶光升腾,看一片云,一缕烟,一叶舟。
与谢长瀛待在一处,我总是难受烦躁。
他揉着眉心,有些疲惫,语气却坚决:
「不,我们下个月就完婚。」
给我惊到了,太过突然,「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年少定的姻缘,不是吗?」谢长瀛直直望着我。
「我不愿意,凭什么你想拖着我就拖着我,如今又想完婚就完婚?」我声音不自觉上扬。
我好像不仅病了,性格还变了,之前那个自卑怯弱的姑娘,胆子莫名大了起来。
然而谢长瀛根本不管我如何拒绝,一意孤行。
我想直接离开青云宗,被宗门弟子拦住了,掌门亲自来游说我的,苦口婆心地向我解释:
「这事,是我施压逼他的。他的心思,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能察觉几分,我想让你和他成亲,这样他以后肯定能收收心。」
他说得隐晦,接着,犹豫着透露给我:「长瀛,他怕是有了心魔,这般天赋卓绝的弟子,我们肯定不希望他夭折在此,也希望你能理解,帮他慢慢走出心结。」
我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第一次感到所谓的仙门也如此面目可憎。
就因为我是凡人,所以他们想禁足就禁足,想利用就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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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瀛好像真的被掌门说动了,当真认真准备起婚事来。
他不再频繁闭关历练,而是留在宗内陪我,给我送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还亲自去给我寻了护身的灵器,不用灵力催动也可以用,可以瞬息间载我到万里之外。
我捏着那艘小灵舟,却没有高兴,而是心酸想哭。我不知道为什么。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噩梦,梦到自己跌跌撞撞地在山路上走,脚都磨破变形了,翻越几座大山只为去见一见谢长瀛。
我噩梦惊厥跌在地上,从半夜枯坐到现在,眼睛都哭肿了,闻言,反应了半晌,才慢吞吞伸手,拽住他的袍摆,低声哀求:
「谢长瀛,你放我走吧,好不好?」
我待在这里的每一时,每一刻,看到他的每一瞬,每一眼,都不开心。
一直,一直,不开心。
记得好久以前是谁跟我说过来着:
「小姑娘,凡是让你伤心、疲惫、彷徨、掉眼泪的,不必执着,且泰然弃之、舍之、避之、及早离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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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瀛敷衍地哄我,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我厌恶看到他,于是也开始躲着他,像他以前躲着我那样。
直到掌门忧心忡忡地来找我,说谢长瀛心魔又发作了,给了我一颗丹药,让我去喂他服下。
我抗拒:「仙人们如此厉害,为什么要派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前去?」
掌门又冠冕堂皇讲了许多大道理,但他忽悠不了我,我听明白了,入魔边缘的谢长瀛实力太过强悍,他们都不想冒这个险去靠近他。
于是又是我这个不值一提的凡人,他们想牺牲就牺牲。
我不肯,他就拿离国威胁我:「楚姑娘,王朝兴衰覆灭,也不过一息之间的事。」
万千百姓的性命,在他们嘴里也如此不值一提。
我想起离国的枫叶,深秋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红,男女老少游玩其间,那么安逸踏实。
想着,便又有些心酸。
「好。」我说。
我走进谢长瀛的寝殿深处,酒壶碎了满地,他拎着一壶酒,看着,还蛮正常的。
这个时候看着正常,反而显得诡异。
我还没说话,他瞥见我,一皱眉,「我给你送的那些衣裳首饰,你为什么从来不碰?」
我停住,看着自己身上环佩叮当,彩衣烟帛,繁丽鲜妍。
我扯了扯嘴角:「白衣玉饰,你送的那些,都是你师尊惯常的打扮吧?」
可笑,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谢长瀛直勾勾盯着我,眸如深潭,忽然施了个法,我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白衣配青玉,他看了半晌,眼神渐渐怨恨起来:
「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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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像她?」
「我楚轻鸾,曾经也是父母兄姊们捧在掌心的宠儿,无论我再如何不得你喜欢,再如何弱小不值一提,我也是独一无二的我。」
我冷冷看着他,手里捏着那枚丹药,只想尽快扔进他嘴里然后远离这讨厌的人和地方。
谢长瀛状态终于显出几分不对劲,他没有恼怒,恍惚地说:「是啊,你怎么能像她呢?她那般的人,你怎么像得了她呢?」
他一招手,我被迫踉跄着往前,被掐住了脖颈。
谢长瀛眸色逐渐变红,「你打扮得再像她,也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