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的牌技算不上好,但是再渣的牌技,别人有心输钱给你时,你就是牌神。林渺糊了两把,发现自己有一把诈糊后都没有人提出来,她后来才发现想说,又顿住了,别说之前他们当面说了林家的八卦有心示好,就算看在夏侯的面子上,也不会赢她的钱。
打牌的最高境界不是赢钱,而是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钱都输给对方。
玩了一圈,林渺便觉得没意思了,夏侯见她表情恹恹的,知道她疲倦了,再玩下去估计要甩脸子,顿时起身,说道:“行,你们玩吧,我送林渺回去。”
“行,哥您慢点,那个林小姐,有时间再来玩。”
“对,对,有时间再来玩。”
众人笑着说道。
夏侯将那一堆的纸币都卷起来塞到林渺的包里,拉着她就走。
“哥,你还没给赏钱呢。”梁子嚎叫了一声。
夏侯被他逗乐了,这个活宝,骂道:“你还能有点出息么,你家老爷子缺啥的你回头上我家说去,免得丢人现眼地在这打牌赢小钱。”
“好嘞,哥,您就是我的财神爷,您慢点,那个嫂子也慢点。”梁子乐滋滋地喊了一声。
林渺顿时黑了脸,夏侯闷笑起来。
出了会所,林渺上车便有些昏昏欲睡,手机里有几个未接电话,她都没有管,靠在座椅上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夏侯摇醒她,低低地说道:“你到家了,回家再睡吧。”
林渺看了看车窗外,确实到了林家,他们的车子停在外面,警卫室的小哥一个劲地往这瞧。
“谢谢你——”林渺朝他笑了笑,准备下车。谢谢他带她暂时逃离了林家的一切,让她能喘口气。
夏侯喊住她,淡淡地说道:“梁子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个圈子本就如此,弱肉强食,林渺,你进了他们的眼,说明你一直生活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而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镇姑娘,我们这个圈子虽然很多时候黑暗污秽,可寻常人是进不来的。”
林渺看向他,他身上的优越感只怕比那些人都多,只是被他小心地掩藏了起来。林臻的身上也有优越感,可是他们是兄妹,他在她面前从来都只是扮演温暖的三哥,林淮北也有优越感,他从来都不屑遮掩,他的一言一行都彰显出他不同寻常人的地位和名门望族熏陶出来的气度风范。
这些高门子弟,她叹息,她就算踏入了他们的圈子,也知道自己与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夜色深浓,庭院里挂了一轮下弦月,又要到月底了。这夏夜的时光总是匆匆。林渺站在庭院里,看了一会月光,这才进了宅子。
她回来的晚,佣人们都休息了,客厅里留了一盏灯,林渺进了客厅,倒了一杯水,然后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林淮北。
林渺喝水的动作停住,莫名地放下杯子,打算上楼去。
“你没接我的电话。”林淮北开口,声音比下午相见时还要索然疲倦。
林渺想起手机的未接电话,没有吱声,她不知晓是林淮北打的,不过就算知道也不太愿意接的,有些人该断的就要断的干干净净,她一向是决绝的人。
“手机静音了。”林渺说道,看了看客厅的古董钟,才惊觉居然十二点了,林淮北不会是在等她吧,最近林家发生的事情多,他难道在担心她?
她低低地说道:“我有些困了,先上去睡觉了。”
林渺说完也没有看林淮北的脸色,转身离开,直觉今晚的林淮北似乎有些不太寻常。下午见面时林淮北的脸色便让她有些心悸。他鲜少在她面前露出情绪,纵然再不耐烦也是一派平和之态,不急不躁,这大约是顾家的家训吧。
“阿渺,你会不会后悔回到林家来?”林淮北开口,声音沙哑无一丝的情绪,似怒似喜听不分明。
“不会,人无法改变过去。”林渺声音微凉地开口。
“可我后悔了,当年我不该接你回来。”林淮北开口,他走过来,步履沉稳敏捷,声音暗沉带着一丝的愠怒。
他让John掉头去找她,看着她上了夏家那个花花公子的车,他原以为自己能够内心平和地看待这件事情,能够冷静自持就如同这三年来他所做的一样,他做的非常好,好到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真的自控力超强,能够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
他是林淮北啊,从小便笼罩在各种光环中的林淮北,可他也是个男人。
夏家那个花花公子当年就是因为女人的事情,出了命案这才被夏家老爷子发配去了军区,数年都不在帝都,林渺知道她接触的是什么人吗?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带她回国来的,林淮北只觉得内心包着一团的火,闷闷地烧的他坐立不安。
他绝对不准林渺跟夏侯有任何的进一步交往,接触都不行。
林渺站在楼梯上,扶着扶手,深呼吸,她不想跟林淮北多说什么,这个男人的存在一直是她内心的伤,他们曾经分享着彼此最亲昵的时光,他们曾经融为一体,她曾经将对方看作是她的一切,如今她好不容易将他从自己的骨血中挖出来,她并没有那么强大能面对血肉淋淋的自己。
她只能选择无视,选择转身,选择逃避,等待时光来治愈她的伤。
“大哥,我真的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说吧。”她低低地开口,声音透出万分的疲倦来。
有闪电划过,惊雷将起。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雷阵雨。夏夜的雷雨即将到来。
林淮北没有说话,林渺没有动,她感觉到了林淮北浑身的愠怒之气,她不敢动。
有惊雷劈过夜晚,月亮早已被乌云遮住,天地间一片黑暗,大风刮起,窗户沙沙作响。
要下雨了。林渺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其实害怕打雷下雨的天气,因为每个打雷下雨的天气都是她和林淮北相约的日子。
林淮北看向她,突然就想起当年那个偎依在他怀里小小的柔软的少女阿渺,她会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而原不是如今这般背对着他,不愿意看他,淡漠寡言的林渺。
他们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兄妹,而他一贯跟林家所有人都是保持着距离的,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阿渺开始突破了那一道禁忌的防线呢?
林淮北闭眼,揉着生疼的脑袋,惊雷闪电的声响让他渐渐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奢靡、暗夜生香的夜晚。那一夜改变了他和阿渺的人生轨迹。
第63章谁的爱暗夜生花(一)
林淮北记起来,那也是暴雨来袭的夏夜,电闪雷鸣。他半夜被雷声惊醒,毫无困意,便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暴雨。庭院里的盆景和鲜花皆被雨水打的枝叶散落,他感觉生命异常的孤独。
林家人的生活方式和顾家是截然不同的,顾家是传承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一套标准,而林家发迹于乡野,就如同暴发户,很多东西是金钱所不能遮掩的,他十岁时,姨母不能生育,老爷子见他沉稳机智便做主将他过继到林家来,可那时顾家的一些东西已经深深融入了他的骨血中,林家的生活方式在他看来是极度的粗糙和不适应的,他在林家没有朋友,始终是孤独的。
那个夜晚,他心情比往常低落,看着外面的暴雨,然后下楼来倒水喝。纯属是被雷雨所惊醒,他想走出房间,下楼时便听见了一阵很是细碎的呜咽声。
他原以为是林臻养的那只肥猫在哭,可细听才发觉不对劲,他循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了缩在客厅沙发后面全身蜷缩成一小团发抖的少女。她的身子才刚刚长开,柔软而细长,夜灯幽暗,能照亮她身上的蓝色棉布睡裙。
她在害怕。
林淮北看了看外面的闪电和惊雷。那个夜晚他想他是有些魔怔了,他认出来是林渺,这个孩子是他亲手从那个贫穷偏僻的小镇接回来的,她一直活在一种单纯而闭塞的环境中纯洁的就如同一张白纸。她很不适应林家的生活,而这一切与他无关,从将林渺接回来后他便不再负责她的相关事宜。
他原本该走开,可鬼使神差地却俯下了身子,伸手碰触着她瑟瑟发抖的小身子。
她全身猛然间僵住,随即抖得更加厉害,呜咽地哭着,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他研究着她蓝色的棉布睡衣,看着上面的印花小熊一抖一抖,然后便伸手抱住了她,低低地说道:“别怕,小四。”
他不确定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她排行老四,她的身子很柔软,带着少女独有的清香,那时候他生活严谨,而且生有洁癖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接触到的异性也是屈指可数的,抱住她时,莫名的心被骚动了,很是柔软了。
林渺抬起头来,双眼哭的通红,怯怯地看着他,然后伸出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被窗外的闪电惊得往他怀里一缩。
夏雷滚滚,那时他清晰地听到林渺细若蚊蝇的声音:“大哥,我怕。”
她怕打雷,她怕闪电,她怕林家人,她害怕一切令她感到不安的东西。他低头揉着她柔软的头发,很是诧异,为什么女人这种生物生来会是这般的柔弱什么都怕,怕,这个字在顾家是不存在的,越是恐惧的东西,他们越是要去面对。
“别怕,有大哥在。”他觉得这小东西实在是太可怜了,便说道,“下次要是打雷你就来敲我的门,有大哥在,不要怕。”
他那时并不知晓,她的靠近发展到最后,该害怕的人却是他。
林渺被吓得不轻,一直攥着他的衣袖不松开,他那时也没有睡意,便陪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着话。
他不爱和别人说话,那天晚上却说了很多,他给她说了安徒生童话故事,说到了希腊神话,说到了森林女神。她听得双眼发亮,忘记了外面的电闪雷鸣,她的眼睛很是乌黑发亮,有着最纯粹的光芒,让他有些发愣,他这才发现这个妹妹就如同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少女阿尔忒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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