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风声肃杀。
她看着那抹黑,心头也像压着一层层的乌云,不见天日。
“我爹……”她声音微哑,只出了这两个音就再说不出话。
打头的将军瞧见江宁芸抱拳:“小将军,江老将军他……战死!”
“轰!”
一声雷鸣自天际乍响,似是要将那天劈开一道裂缝。
江宁芸浑身一抖,她看了眼说话之人,缓缓走上前。
她手抚着那黑棺,微微发颤,眼眶一阵阵发酸。
而后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推开了棺盖——
可棺内,却不见她父,只有一套染血的甲衣和一柄断剑。
江宁芸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出征时,她亲手为他系好的战甲。
而那剑亦是他最爱的佩剑。
跟过来的萧宸看到这一幕,沉默走上前。
江宁芸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他,哑声问:“我爹……人呢?”
她心里早有答案,却不愿相信。
萧宸见她这般,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但很快便被压下。
“江将军尸身被敌军带走,未能抢回来。”
萧宸的声音和心里的答案重合,那一刻,江宁芸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脚下一个不稳,跪倒在棺木旁。
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却让她清醒了不少。
江宁芸将视线从萧宸的身上移回棺椁内。
她看着那满是剑痕的盔甲,发颤的手将其捧起,紧捂在心口。
甲衣上的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一片一片,亦如刀穿透了心。
江父为国征战沙场几十年,最后归宿也不过黄土一抔。
坟前。
江宁芸跪在地上,看着同母亲坟并立的新坟,眼眶通红。
江安衍跪在她身边,不发一言,只是呆呆地看着。
萧宸站在他们身后,也没有开口。
火燃尽了纸钱,飞灰随着风四散。
良久,江宁芸才开口:“爹,您放心,女儿会请旨出征,代您打赢这一仗!”
为我朝安宁,为将军府,也为将您带回来!
萧宸闻言眉心一皱:“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闻声,江宁芸回头看向他,语气坚定:“我知道。”
可萧宸却冷峭开口:“江宁芸,将士性命不是任你逞勇斗狠,用来儿戏的!”
第7章 合适人选
风卷着淅沥的雨浇在地面上。
江宁芸看着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的萧宸,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
她没想过他会不同意,她以为他即使不喜欢自己,也会懂。
江宁芸不否认她想为父报仇,但她更想的是延续将军府历代沿袭下来的信仰,守护朝廷安宁。
而今朝内并无能大将,否则也不至于让年迈的父亲披甲上阵。
想到这儿,江宁芸看向一旁跪着的江安衍,眼中有什么闪过,最终只是归于平静。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江宁芸将江安衍送回将军府,交代下人好生照料后便回了王府。
正要迈进院门的那一刻,她想起今日坟前和萧宸的对话,脚步一顿,后还是决定去找他。
她想出征的事还是要和他再说一说。
书房。
江宁芸看着正在看书的萧宸:“请旨出征的事我想和你聊一聊。”
萧宸翻书的手一停,头也没抬直接说:“本王不准。”
江宁芸没想到他如此坚决,但还是解释:“我不是在逞勇斗狠,你应知道朝中并无大将,现在也无人能挡敌国马蹄,而我随父征战沙场四年,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话,句句肺腑。
可萧宸却还是不同意。
江宁芸不解:“你为何不准?”
萧宸将手中书合起放在桌案上,抬头看向她:“本王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将军府也好,你自己小将军的名声也好,本王只知此战不能再输,断不能任你胡闹。”
胡闹?!
这两个字浇灭了江宁芸心底最后的希冀。
她还曾妄想萧宸许是担忧自己,却不想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做出的一切选择在他看来皆是胡闹!
这一刻,江宁芸心凉无比。
借着烛光,她看着萧宸,哑声问:“是不是在你心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是胡闹?”
四年间随父出征是,嫁给他是,如今想要出征也依然是!
而萧宸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只字不语。
看着这样的他,江宁芸仿佛知道了答案,她再也无话可问,无话可说,转身离去。
萧宸看着她背影,眉心紧皱,心里说不出的烦。
这一夜。
江宁芸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与天上被薄云掩盖的弯月,脑海中满是萧宸的话。
心里一阵阵酸楚与苦痛,像是被人用针戳着,点点冒着血。
风吹过,带走薄云,露出月。
江宁芸看着,好像看明白了些什么。
人生哪得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宁愿深爱无归路,不愿浅喜变浅薄。
她与萧宸这一辈子,原本就是自己勾画的一场梦,如今也该梦醒了。
翌日,江宁芸进宫觐见。
大殿上,她看着坐在皇位上的皇上,双膝跪地:“臣女江宁芸参见皇上。”
“平身。”
江宁芸却没动,反而再度开口:“臣女请命出征,夺回平远城,护我朝安宁。”
殿内一度寂静。
皇上看着叩首在地的人,沉默了会儿开口:“朕知晓你的才能,可将军府仅剩你兄长与你两条血脉,你如今又身为渊政王妃,这……”
江宁芸听言,直起身子直视着他:“所以臣女还有一事请皇上奏准。”
皇上诧异:“何事?”
“请皇上准许我与渊政王和离。”
第8章 小惩大诫
皇上听后,不禁哑然,许久才问:“何时要?”
“若我能活着回来,我便亲自来找陛下取。若我尸身回来……”说到这儿,江宁芸默了瞬,才接着说:“就烦请皇上下一道和离圣旨送往渊政王府。”
殿内的沉默似乎将时间拉长。
良久,江宁芸才从中走出。
她站在殿门口,仰头看着天上的烈日,握着出征圣旨的手紧了紧。
江宁芸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离皇城几里外的明安寺。
这是她这四年间养成的习惯,每每出征前都要来这儿走一走。
寺塔上钟声长鸣。
四周万籁俱寂,但余钟磬音。
江宁芸跪在蒲垫上听着,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佛祖在上,信女此去未见归期,一愿我朝长安万里,不见峥嵘,二愿我兄长平安长乐,岁岁无忧,三愿……”
想到之前和萧宸的不欢而散,再想起今日去求的那道圣旨,她心里微微涩苦。
最后也只化作了无声的长叹。
“三愿萧宸长命百岁,无灾无祸。”
江宁芸低声喏着,缓缓起身将手中香烛插入香灰鼎中。
离开佛殿前的那一刻。
江宁芸回头看着那三支慢慢燃着的香烛,香烟袅袅,丝缕不绝……
离开明安寺后,她准备回将军府将江安衍以后的事安排好,将他托付给值得信任之人。
可将军府内却是一片死寂,兄长也不在。
江宁芸眉心紧皱,唤来伺候江安衍的小厮问:“我兄长呢?”
小厮砰地跪在地上:“少爷冲撞了赫国公府,被赫国公府的人带走了!”
闻言,江宁芸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直接出门往赫国公府而去。
赫国公府行事一向胆大妄为,仗着自己是开国功臣之后行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她兄长虽失智,却从未做过冒犯之事,那赫国公府与将军府分立南北,她兄长如何能冲撞到那儿去!
江宁芸想着,心中担忧更甚。
一刻后,她赶到了赫国公府,却被门房拦在府外,不让进去。
而这时,院内突然传出一声痛喊。
江宁芸一惊,瞬间明白了什么,推开门房直接冲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江安衍趴在地上,满背血痕。
那红刺痛了眼,江宁芸冲上前将施刑的人推开,将江安衍护在怀中:“哥!”
可江安衍却只是朝她笑了笑,连话都说不出。
江宁芸眼眶唰就红了,她看向坐在正堂内喝茶的赫国公府小公爷:“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小公爷却只是将茶盏放下:“我好心请令兄来府内做客,他却不知礼数冲撞了我家祖宗牌位,差点毁了御赐金牌,这四十大板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闻言,江宁芸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抽出剑直指他:“我将军府征战沙场,向来不知京城礼数,只知刀剑!”
那剑尖闪着寒光,见此,国公府的人慌忙四散跑开。
小公爷气急败坏,指着她怒吼:“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国公府造次!”
却也只敢待在堂内,不敢上前。
江宁芸无视了他的话,藤将江安衍搀扶起来,往外走去。
回将军府的路上。
湿润的血从江安衍唇边一点点滴落下来,洇湿了肩膀处的衣襟,慢慢向下蔓延。
那股湿冷如跗骨之疽,冻得江宁芸不断打颤。
“困……”
闻言,江宁芸只觉得身子发软,她紧咬住唇稳着身子,“哥,别睡,你陪我说会儿话。”
她声音压不住地颤抖,眼眶湿润模糊了视线。
耳边江安衍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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