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咵嚓——!’
疼痛伴着瓷器破碎声在鹿若烟额间炸开!
“鹿若烟,你怎么不去死!”
奋力抬起眼皮,鹿若烟一眼便看见挂在窗边的1987年挂历!
她满眼错愕,儿子车祸去世后,她不是精神失常最后掉河里淹死了吗?
怎么一睁眼,竟然重生到了十年前!
鹿若烟还没回过神,却被狰狞的江慧芳扯住头发:“当年你脱光爬上我弟的床逼得他娶你,还不许人说了?下作烂货!”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哭着冲过来:“不要打阿妈,姑姑,不要打阿妈……”
安安!她的孩子!
凝着怀里稚嫩熟悉的小脸,鹿若烟眼眶一酸。
她一把推开江慧芳,顾不得额头剧痛,匆匆将哭泣的孩子护在怀内:“安安不怕,阿妈没事……”
话没落音,一个军绿色的身影跨了进来。
“又在吵什么?”
男人站在门口,身姿笔挺,俊朗的眉目凝着与生俱来般的冷漠和威严。
鹿若烟瞳孔微缩,望着那张眷恋了一辈子的脸庞,心泛酸苦。
他正是她的团长丈夫——傅景行!
见傅景行来了,江慧芳立刻收起凶狠,捂着胸口装虚弱:“我让鹿若烟帮忙收拾厨房,结果她说自己嫁进江家是享福的,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赶我走……”
傅景行上前扶住她,愠怒瞥向鹿若烟:“姐才来三天,已经被你气到心脏病发了六七次,你还不消停!”
话落,就扶着江慧芳进了房间,根本不给鹿若烟解释的机会。
鹿若烟僵住,抱紧孩子,不让他看见傅景行的冷脸。
上辈子她和傅景行阴差阳错地结婚,连累儿子也被厌恶,她虽然什么也不敢求,但最后儿子还是因为自己被车撞死……
带孩子进房哄睡,转眼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抚着江安安满是泪痕的小脸,鹿若烟怎么看都看不够:“安安,这辈子阿妈一定好好保护你。”
捻好被角,她才处理额头上的伤,又听堂屋传来开门声,不由起身出去。
却见傅景行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从江慧芳的房间出来。
定睛一看,女人是军医张燕,喜欢傅景行的青梅!
张燕背着医疗箱,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怔住的鹿若烟:“慧芳姐心脏不好,情绪波动不宜过大,平时不要让她因为碍眼的事物生气。”
这话像一巴掌打在鹿若烟脸上,火辣辣的疼。
傅景行越过她,将张燕送到堂屋口:“辛苦你跑一趟了。”
“应该的。”
张燕温柔一笑,将用黄草纸包着的药交给他后便走了。
一时间,堂屋只剩下两人,压抑的气氛让鹿若烟有些喘不过气。
凝着傅景行漠然的脸,小心开口:“姐休息了吗?天冷,屋里头还有炭没?”
话落,傅景行一个冷眼睨来:“她不需要外人关心,你以后也少出现在她面前气她。”
‘外人’两个字,针一般刺进心口。
鹿若烟忍着难堪:“你要赶我走吗?”
傅景行沉默,但眼底的不耐已经是回答。
他将药放在桌上,冷飕飕地离开。
鹿若烟站在原地,看着那决然的背影,心就像被黄连水浸泡着一般。
“阿妈……”
衣角被人扯了扯。
江安安不知道什么醒了,踮脚递上手中的小人偶玩具:“阿妈不哭,安安把玩具给你玩!”
鹿若烟才发觉自己两眼已经湿润了。
她擦了擦眼角,蹲下身:“有安安在,阿妈不难过。”
视线下落,定在孩子手里陌生的小人偶玩具上,而人偶的衣服上竟绣着‘张燕’两字!
“这是哪儿来的?”
“这是昨天张阿姨送我的。”
顿时,鹿若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阿妈告诉过你,不可以随便收别人的东西,我们去还给她。”
江安安不舍得把玩具搂进怀里,嘟囔道:“可阿爸说,张阿姨不是外人。”
孩子稚嫩的话吩咐洒在伤口上的盐,叫鹿若烟狼狈不堪。
重生后的第一夜,落寞难捱。
次日。
天刚亮,傅景行抱着还没醒的江安安准备去幼儿园,若是上辈子,鹿若烟自卑胆怯,只敢站在门口偷偷目送。
但重来一次,她主动拿起了书包,跟了上去:“我还没去过安安幼儿园,能跟你一起去一趟吗?”
她想多陪陪安安,再也不想听到幼儿园的小朋友叫骂,说安安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可怜虫。
但傅景行只冷淡扫了她,什么都没说。
甚至直到两人从幼儿园出来,傅景行都没多给鹿若烟一个眼神。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鹿若烟只觉得前路艰难。
眼眶瞬涩,半晌才被街边买早点的吆喝拉回思绪。
望向买早点的老太太,斑白的头发让她不由想起上辈子因病匆匆过世的阿嬷。
愧疚攀上心,压得鹿若烟呼吸发窒。
阿嬷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临了自己却连五百块的治疗费都拿不出。
鹿若烟咽下辛酸,转身朝阿嬷开在部队外的面馆奔去。
重来一世,她不仅要好好护着安安,也希望能给阿嬷一个安详的晚年。
刚走到面馆门口,正好撞见阿嬷出来:“芳菲,你来啦!快坐!”
鹿若烟凝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忍着鼻酸走近,却又听阿嬷惊呼:“额头咋伤了?你跟驭城咋了?”
鹿若烟忙摇头:“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磕到了门,驭城对我很好,他可喜欢——”
“噗嗤!”
鹿若烟的话,被面馆的饭客打断。
“哟,老太太可真有福气,养出个这么有出息的孙女!”
“可不是,孙女去当保姆,结果成了团长夫人,里头有啥门道,也跟咱说说!”
听这些带刺的话,鹿若烟脸色难看。
阿嬷心地纯良,没听出里头的讽刺,还跟着笑:“是芳菲福气好,遇上驭城那么个好男人。”
鹿若烟没有理会他们,转身拉着阿嬷进了店里。
她难得来,阿嬷特地给她做了碗面。
鹿若烟吃了一口,就险些哭出来。
不过是碗素面,她却吃出了一辈子的酸甜苦辣。
“阿嬷做的面还是这么好吃。”
阿嬷却黯然:“其实咱们家手艺最好的还是你阿妈,可惜她走得早,只留下这个面馆给我做个念想……”
“守着这个店,就跟守着她一样。”
看着老人湿润的双眼,鹿若烟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阿嬷您放心,这辈子,我一定会代阿妈好好守着您,照顾您。”
……
匆匆吃完面,鹿若烟便帮着干活。
临近中午,穿着白大褂的张燕突然来了。
她看了眼揉着面团的鹿若烟,意有所指:“听说你在驭城家做保姆的时候,厨艺让过世的江阿姨赞不绝口,昨天走的急,今天我来,是想特地点一份你做的面。”
鹿若烟手一顿,听出了挑衅。
“这位同志是谁?”一旁的阿嬷问。
鹿若烟刚要回答,张燕率先开口:“我是驭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叫张燕。”
一听是傅景行的朋友,阿嬷更加热情,硬是加了二两的面。
然而张燕只吃了两口就走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鹿若烟心头总有股莫名不安。
傍晚,她主动去幼儿园把孩子接回了家。
桌上的老式台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二,傅景行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昏昏欲睡的鹿若烟被惊醒,忙起身去接他脱下来的军大衣:“我特地给你烧了洗澡水,你去洗澡吧……”
傅景行躲过她的手,将大衣扔在沙发上:“别做多余的事。”
淡漠的语气刺的鹿若烟心头一紧。
关心丈夫也算多余的事吗?
落寞收回僵住的手,想到睡觉之前还念叨着‘阿爸’的安安,又鼓起勇气问:“以后你能早点回来吗?安安很想你。”
傅景行眉眼冷冽:“训练忙。”
说完,拿起衣服朝卫生间走去。
十五分钟后,傅景行光着上身,擦着滴水的头发出来,径直朝沙发走去。
鹿若烟一抬眼就望见了他后背上,贯穿半个臂膀的疤痕。
鬼使神差,她走了过去,伸手触碰疤痕:“你这伤还疼吗?沙发睡久了对脊柱不好,还是去床上——”
话没落音,男人忽然转身猛地攥住她。
四目相对,他低哑的质问跟着眉间的水珠一起坠下——
“是想让我睡床,还是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