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世上唯一最懂她的人。
她不仅救不了他。
现在连他的尸首都保不住!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尸骨被人亵渎!
看久了!
白云锦眸中的伤痛慢慢淡去,余下的只有冷!
她忘记了手上的疼,抬头斜了苏容华一眼,唇边勾勒出一抹笑,那笑容像曼陀罗花,很美,还带有剧毒。
她冷冷的声音道:“苏容华,乖乖做你的白莲花,陪在墨成归身边,享受你谋来的皇后之位不好吗?为何偏偏要惹我!”
那眼神,很冷。
苏容华脊背一寒。
腿有些发软,她靠在了身旁的宫女身上,才站稳!
白云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她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一块布,将林公公完好的那颗眼珠子,小心地包了起来。
方才,难以抑制的愤怒,突然之间全都散了。
有人说。
悲愤到了极致,是沉寂。
如今,她懂了。
那种沉寂,是因为承受了太多的伤,让心彻底死了!
她低着头,边包边道:“我一直觉得,得不到墨成归的人生,没意思,特别没意思,所以作天作地作死,如今走到这一步,我认,我也该死!我只是想寻到林公公的尸首,好给他送终,然后寻一处净土,归于尘埃,任你和墨成归相亲相爱,又与我何干了,可是……”
声音平静。
却格外的渗人。
“……你为何非要给我活下去的决心!”
白云锦将包好的眼珠子小心收了起来,而后她突然抬起头看向苏容华,一双眸子就如大寒之日下的一场雪,冷。
极冷。
一步一步。
她朝着苏容华走去。
手上拿着尖锐的簪子。
唇边挂着冷冷的笑容。
苏容华有些怕!
真怕!
白云锦自从差点冻死在雪地之后,就练了几年功夫。
杀人的本事。
她有!
苏容华打了一个哆嗦,她快速后退,喊道:“来人,快把这个疯子抓住,她要杀了本宫,快把她抓住!”
然,大家都没有动。
“本宫命令你们——”
大家依旧没动。
苏容华就像个跳梁的小丑。
她更加慌了。
眼见白云锦已经抬起了拿着簪子的手。
“啊——”
她尖叫了起来,由于恐惧闭上了眼睛。
第18章 你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迎接她的——
不是锋利的簪子。
而是白云锦清脆的笑声。
“一只蚂蚁在狮子面前吵嚷着,狮子是不屑看一眼的,苏容华,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蚂蚁太小了,还入不了狮子的眼,而你亦入不了我的眼,杀你……我嫌弃脏了手!”
噹——
那根簪子落地。
在宽广的回廊上,显得那么的渺小。
亦如此时苏容华。
那么渺小!
白云锦心中冷笑,如此渺小的苏容华,她怎么可能斗不多!
为什么斗不过!
……
墨成归没日没夜照顾白云锦,不吃不睡七日,再厉害的人,终归是熬不下去,他趴在她的床头,沉睡!
梦中。
大雪纷飞!
他一袭黑色长袍,腰悬长剑。
黑色的长靴踩着厚厚的雪,咯吱咯吱……
他踏入千秋殿,从白云锦睡过的龙床下的密室中,找到了林公公。
床板抬起的一瞬间。
林公公便走了出来。
见到是他,丝毫不意外他的到来。
林公公面上亦毫无惧色,倒是多了几抹耐人寻味的神情,让他一时看不透。
墨成归不喜林公公。
自从白云锦登基之后,林公公便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没有指引她走上正道。
反而怂恿她胡作非为。
逼自己走到这一步。
墨成归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你应该感激,感激本王不杀你!带着你的狗命离开京城……”
他的话还未说完。
“哈哈哈——”林公公已经笑出了声。
他的笑,很尖锐很刺耳。
“墨成归,一个小姑娘,从情窦初开的十五岁,便喜欢上你,整整十年,老奴想着,一块千年的寒冰,也该捂化了,而你呢?你的心捂不热也就罢了,还拿着冰冷的刀捅她,刀刀捅心,你还是人吗?老奴每夜守着她入睡,你可知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是——小哥哥,我心疼!她心疼!”
苦,白云锦只往心底咽。
她问不出口的话。
他帮她问!
墨成归不为所动,甚至轻笑出声,“她喜欢一个人,那人就一定要喜欢她吗?林公公,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话中的意思便是——白云锦活该了!
瞧见林公公带着怒意的眸子,他又道:“你替她委屈?”
那谁又替他委屈?
他烦透了!
烦透了她的执着!
“林公公,你觉得她爱我,她的十年付出,是个人就该回报,错了!大错特错!她不是爱本王,只是因为得不到,久而久之心底有了怨念,分不清什么爱,什么是占有罢了!”
“呸——”
林公公啐了一口。
墨成归的话是几个意思?
他还委屈了。
“墨——”他想要为白云锦争口气。
至少,要让他知道,她的付出有多么不值得。
倏地,他瞧见墨成归的眸底,一抹熟悉的神情,同白云锦眸底的那抹伤痛,重叠在一起。
林公公忽而明白了!
继而疯狂大笑了起来。
笑到老泪纵横!
“墨成归,不爱一个人,便不会在意这个人的全部,更不会在意她是真爱你,还是把你当成了得不到眼馋的玩具!你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第19章 游戏人生
对。
喜欢!
爱煞了!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白云锦的,他已经忘了。
墨成归总是会想起。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为她遮挡漫天的飞雪。
而她仰起头,明明唇白如纸,却笑得天真无邪,亦温暖了他心底的寒雪!
彼时,庆元十五年。
他弱冠之年,墨家有意婚配苏家之女,苏箐箐。
她及笄之年,陛下有意指婚楼家公子,楼子轩。
庆元二十年。
墨成归用了五年,让自己明白。
如若携手一人走过余生。
该是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叫他“小哥哥”的“傻丫头”。
他也做好了忤逆墨老将军的准备。
他找墨老将军商谈此事——他要退了苏家的亲事,因为他心底不知不觉装满了“白云锦”的名字。
墨老将军极力反对。
在他的一再坚持,矢志不悔下。
墨老将军掀起了一段往事。
隐国灭尚而立。
先得玉玺者,称王。
当年,先得到玉玺的人,是墨老将军,而墨老将军的妻子,也就是墨成归的娘,墨氏被白云锦的爹白阑枫蛊惑,偷了玉玺交给了他。
自己的夫人墨氏偷了玉玺。
这事墨老将军不能言。
只能认了栽,眼睁睁看着白阑枫登上帝位。
恨意的种子埋下了!
他怨恨白阑枫阴险狡诈。
他亦怨恨墨氏的不孝不忠。
后墨氏出于愧疚自杀。
墨老将军便更加怨恨白阑枫。
又如何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仇人的女儿!
他死都不愿意!
为了让墨成归断了去爱白云锦的念头。
墨老将军以死相逼。
谁能想到,他常年征战沙场,身体本就有隐疾。
一时气血攻心。
背过气了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的死,成了诅咒。
束缚墨成归的诅咒。
那天之后,墨成归变了,他变成了爱上苏箐箐的痴情公子,同白云锦成了永远不会交汇的河流!
世人皆道圣上犯贱。
摄政王无情。
可是有谁知道,他才是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
“喜欢?”墨成归冷笑一声,“笑话,本王死都不会喜欢她!因为……这是本王气死了父亲的代价!”
话里行间。
细细一品,满是爱意!
墨成归的声音低沉,平淡,本该释放的情绪,似乎因为时间的长远,都沉淀在了回忆里,藏在了心底。
像极了没心没肺的白云锦!
她,为了上一辈的恩怨,作践自己!
而他,为了上一辈的恩怨,惩罚自己!
“哈哈哈——”
林公公还是笑。
笑的高兴、又凄凉。
高兴于,那个傻丫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心悦之人,亦心悦她。
凄凉于,这份爱不是冬日的暖,夏日的风,而是最穿肠的毒!
林公公见不得墨成归这幅受了委屈的样子。
那个最委屈的人,从来都是把苦,把涩往心底咽!面上笑得像个无畏的孩子。
林公公往殿外走了几步,道:“墨成归,知道你同她有什么不同吗?她喜欢一个人,会将自己最好的奉献出来,不惧世俗,不惧生死,哪怕让自己众叛亲离,成为了千古罪人,亦不悔……而你的爱……太过可笑了!”
第20章 另有隐情
林公公话里有话。
意在暗指——白云锦变得如此昏庸,另有隐情?
“你什么意思?”
“你凑过来一点,老奴告诉你。”
墨成归一直以为了,五年光阴,足够让他为自己戴上厚厚的面具,在她的面前,将自己的无情演绎到极致。
可是,他却总是配合她的游戏。
三十三个夜。
他口上说着讨厌,长在左胸的那颗心,是念着她的。
还有她发高烧的那些日子,他在床边的守候!
包括这次。
关于她的秘密,让他情不自禁凑到了林公公的面前。
林公公附在他的耳边。
低语——
“墨成归,你伤了她整整五年,践踏她长达十年的爱意,她的感受如何,你也该亲自尝一尝。”
言罢,林公公抽出他腰上的佩剑。
闪电般的速度,他将剑横起,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而后,他整个人用尽全力撞上了锋利的刀锋!
他不想她死。
不想她死的太不值得。
他要给她活下去的契机!
让她活着——将深受的那些痛,那些伤,都系数奉还!
这是那人教的!
用他的死!
意识到他的举动,墨成归伸手抓住了剑柄,想要阻止。
可惜晚了一步!
“咚——”
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往殿外滚去。
墨成归手握剑柄,好半天才意识到,掉在地上的东西,是林公公被割下的头颅!
他——
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
用了多大的力。
又对自己多么狠心!
才能通过自杀的方式,割下自己的头颅。
他反应过来,急忙冲过去,想要拦住林公公的头颅。
林公公都死了。
至少让他死的体面一点。
然,他又慢了一步。
他刚踏出殿外,就见白云锦迎着大雪,往千秋殿走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林公公的头颅一路滚啊滚,滚到了她的脚边。
当她抱着林公公的头颅,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那满是恨意的一眼。
墨成归明白了!
就像当年墨老将军用自己的死,阻挡着他爱着白云锦的那颗心。
林公公亦用同样的方式,阻挡着白云锦爱着他的那颗心。
当真是讽刺!
墨成归无力辩解,他只能站在殿前,隔着三层台阶,将她望着。
她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衣,在风雪中傲然而立!
天际白雪纷飞。
霎时,雪变成了血。
染红了她一身白衣。
她站在血海中,化为了森森白骨!
只留给他六个字——
“墨成归,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