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皓言走了，像他没回来过一样。
林筱沫苦笑一声，走进卧室。
卧室衣柜大开，裴皓言的衣服空了大半，林筱沫的心也随之空了一块。
颓然坐在床上，她打开床头柜，里面只有一本相册。
翻开相册，里面满是她和裴皓言的合影。
第一张是张大合照，时间是6年前，天南训练基地第一次聚餐。
她还记得，那天她坐在裴皓言身边，紧张得一句话都没说。
那时的自己，根本想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裴皓言相恋。
一张张带笑的照片就像时光，直到最后一张，定格在三年前。
林筱沫看着照片中向自己递出戒指的裴皓言，一滴泪砸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
天南战队会议室。
所有队员聚精会神。
主教练打开PPT：“春季赛的赛程表出来了，大家都看看。”
林筱沫拿起笔，正要记，视线凝在图上第一行。
——第一场，1月15，天南vsACKGGY。
一个队友惊呼一声：“怎么是ACKGGY？我昨天还在微博上刷到他们在给那个女主播林菲菲庆祝粉丝破千万！”
林筱沫怔了怔，笔尖在纸上划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除了同为训练基地出身的池阳，没人知道她和裴皓言关系。
更可笑的是，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他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除了池阳，另外三个队友都是刚满18的小孩，情绪都变得不安起来。
林筱沫见此，连忙打气：“就算对手很强大，拼尽全力就不会后悔！”
时间在训练中很快就到了1月15号。
比赛会场，后台休息室。
林筱沫又量了一次体温，37.8度，和昨天一样，还是低烧。
她心头缓缓下沉，站起身前往卫生间。
走廊上。
一个得意的声音在林筱沫身后响起：“咦，这不是乔队长吗？怎么憔悴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是因为失恋了吗？”
林筱沫转过身，目光平静的看向穿得像韩国女团一样的林菲菲。
看着她那张不知道动了多少刀的脸，林筱沫平静的开口：“你也变了很多，估计你父母想认出你都难了。”
林菲菲被气得咬牙切齿：“林筱沫，看到被你害得退出职业比赛的受害者，你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林筱沫目光一寒。
“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
“呵呵，事实就是你害了我！”说完，林菲菲突然后退一步，神情一下变得惊慌又害怕。
林筱沫有所预感，还未转过头，一只手拽住她的肩膀往后一拉。
“你又想对她做什么？！”
林筱沫扶住墙壁才不至于跌倒。
她望着挡在林菲菲面前，敌视地看着自己的裴皓言，脸色泛了白。
“我……”林筱沫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我没有害她。”
因为知道他不会信，她甚至都不再解释。
只是说着这说了无数次的事实。
“够了！”裴皓言目光骤寒。
“我听着恶心。”
林筱沫整个人颤了颤，心口刺得生疼。
见裴皓言护着林菲菲转身就走，她忍不住出声。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错了……”
裴皓言的脚步连顿都未顿，林筱沫的声音逐渐变低。
“……你会不会再爱我一次。”几不可闻，如同乞求。
林筱沫转回休息室，走廊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孤单无比。
一个小时后，比赛开始。
现场的人却惊讶的发现，天南战队的中单换成了替补了，队长林筱沫不见了！
医院。
急救室的灯红得刺眼。
躺在手术台上的林筱沫对身体的疼痛几乎毫无察觉。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死了以后，裴皓言仍旧一无所知，他娶了林菲菲，像曾和自己约定过的那样，有了两个孩子……
那种幸福如刀一般凌迟着林筱沫的心。
她挣扎着，喊叫着，蓦地睁开眼。
映入眼里的是一片白色，还有床边神情颓败，连胡子都长了出来的池阳。
……
病房里，主治医生仔细的询问着林筱沫：“乔小姐，你的家族是否有癌症病史？”
林筱沫淡淡回答：“……我没有亲人。”
主治医生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很抱歉你得了脑癌，癌细胞扩散得很快，我们现在只能保守治疗……”
林筱沫安静的听着，最后只说：“我知道，那我还能活多久？”
主治医生叹息一声：“最多三个月。”
“谢谢医生。”
对于这件早就知道的事，林筱沫异常的平静。
医生离开后不久，池阳带着吃的回来了。
林筱沫第一件事就是问：“比赛怎么样了？”
池阳面色难看：“2:0，裴皓言把方峒杀了13次，搞得小孩心态都崩了。”
林筱沫沉默了。
方峒就是她的替补，也是林筱沫准备退役后提拔的新人。
她心中叹气：“我的病暂时不要告诉他们，有人问，你就说我只是高烧。”
“……好。”池阳答应下来，又忍不住问，“那裴皓言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林筱沫看向手上的点滴管，指尖冰凉。
“池阳，我准备……和他分手。”
病房里顷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
在医院住了两天，林筱沫便出了院。
她先给每个小孩都买了新键盘，鼓励了他们一番。
接着便找到主教练，提出将方峒作为正式队员，由她每日指导。
主教练知道一点林筱沫的身体情况，只好叹息着同意。
晚上，林筱沫很晚才回家。
当她推开卧室门，却愣住了。
她没想到，裴皓言竟然在家！
窗外的冷光照进卧室，床上的男人闭着眼，似是早已熟睡。
林筱沫愣了片刻，才轻轻走到床的另一侧，慢慢躺下。
被子是冷的，她小心伸出手，触到裴皓言手心的温暖，这一刻，她莫名酸涩了鼻子。
林筱沫近乎贪婪的描绘着眼前人的眉眼，她已不知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和他待一会儿了。
但还没过多久，脑中一阵猛然的抽痛，连带着剧烈的恶心。
林筱沫强忍着要出口的痛吟，踉跄着冲到卫生间。
她扑在洗手台前，眼前一片花白。
接着，从鼻尖涌出红色的血，一滴滴染红了白色的瓷盆……
剧烈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冰冷的质问。
“吵死了，你在干什么？！”
林筱沫一愣，她无暇处理心中的疼痛和酸涩，下意识的低下头打开水龙头冲洗。
“对不起，我胃病犯了……”
裴皓言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无措和颤抖。
浴室没有开灯。
他看着那几乎融入黑暗的身影，心中涌上无尽的烦躁。
他选择放任那些情绪。
冬天的水刺骨的冷。
林筱沫慌乱的捧着水洗着鼻尖的血迹，门口却传来比水还冷的言语。
“你到底还要搞多少种把戏？怎么不直接说你快死了！”
剧烈的耳鸣席卷了林筱沫的大脑，这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去。
死死撑住洗手池边缘，她才没有跌落在地。
尖锐的嗡鸣褪去，林筱沫听见自己失真的声音：“我如果死了，你会怀念我吗？”
她的声音那么卑微，却彻底将裴皓言的怒火激发了出来！
“你要死就死远点！不要死在我面前，碍眼！”
他猛地一锤门，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留下林筱沫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冰冷的黑暗中。
裴皓言套上大衣就走，仓促间，他踢到了放在沙发边的一个塑料袋。
一盒药漏了出来。
他眼神一扫而过，只看到药名：角鲨烯胶丸。
可随即，他便收回眼神，径直推门离开。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浴室水声哗然。
林筱沫抱紧了双臂。
可心口好像破了一个洞，呼呼的冷风卷走了她全身的温度。
鼻子又开始流血，林筱沫捧起水洗着。
洗着洗着，温热的眼泪从她的眼眶砸下，混进粉红的冰水。
回到床上，已经到了深夜。
林筱沫毫无睡意，她又拿出相册，看着照片上笑着的裴皓言。
她指尖依恋的触碰着，哑声开口：“裴皓言，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至少怀念我一下，好不好？”
……
林筱沫正式开始教方峒。
因为第一场就被裴皓言杀得丢盔卸甲，网上粉丝骂得他几乎自闭。
林筱沫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越发严厉。
“会输是因为实力不够！”
“你打比赛，不是为了粉丝，是为了你自己！”
她的时间已经不够了，只能如此不近人情。
出乎意料的是，方峒被骂着骂着，反而状态稳定了下来。
春季赛的第二场比赛，天南以2:1的微弱优势赢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方峒也胆子大了些。
这天晚上，做完常规训练的休息时间。
方峒支支吾吾地问林筱沫：“师父，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那个……南神以前和你认识吗？”
林筱沫神情一顿。
便听方峒继续说：“那天比赛，我在酒店走廊上听到你和南神说话了，后来……我看见你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