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见战瑾言坐在椅子上，面露诧异。
如果按照现在的日子算，她已经有近一年都没有见过战瑾言在晌午回来了。
战瑾言看她回来了，立刻站起身走了过去：“你去哪儿了？”
“去了爹那儿。”唐棠垂眸，语气有些低迷，“他一个人住着，怪孤单的。”
闻言，战瑾言眉一次，眼底多了丝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执起唐棠的手，声音放柔：“你不是想回凉州吗？等你爹生辰已过，我们就回去。”
唐棠一愣，猛地抬起头望着他。
是她听错了吗？
战瑾言说回凉州。
“你不是说……”念起脑海中他的无情之语，唐棠心间不由发涩。
但更多的是生了一丝希望。
战瑾言是否不会再权倾朝野，忘了本心。
而战瑾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亲昵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日的愧意让他不断的想起昨晚唐棠的话。
或许是因为对她渐少的陪伴才让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午膳间，唐棠明显觉察到了战瑾言对她的细心。
剃鱼骨，挑去花椒，眉目缱绻。
她心不由软了，从前食之无味的饭菜变得很是可口。
望着战瑾言的目光也越发深邃。
“一会儿我会去刑部一趟，你若觉着实在无趣，不如去翻翻从前所记的案卷。”
战瑾言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中，说道。
闻言，唐棠点点头。
她曾为仵作时，在验尸时会记下各种离奇的锱节。
往后几日，战瑾言日日都会在戌时前回来，进府第一件事便是寻唐棠。
他在一旁看书，她时不时翻翻案卷或者绣花，一派岁月静好。
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让唐棠差点忘了自己重生一事。
直至这日薄暮时分，她才从宫中回来，便见一拿着幡的男子坐在角门边儿上。
唐棠一怔，仔细一看，认出了是那日说她是“无命之人”的算命先生。
她屏退下人，揣着忐忑的心走了过去。
男子换了身月白色锦缎长衫，高竖的黑发随微风而飘。
剑眉星目，微抿的薄唇弯着小小的弧度。
他背倚着门框，一手执幡，一手搭在弯曲的腿膝上，似是云鹤般在此歇歇脚。
唐棠迟疑了一会儿，问：“你是寻我吗？”
男子笑道：“夫人还记得我。”
他站起身，复而又道：“我姓顾，单名一个羽字。”
“顾羽？”唐棠紧了紧拳，语气略带一丝急切，“那日你的话未说完，可否再详细告知一二？”
顾羽走上前，收起笑意，低声道：“夫人，若贪恋此刻温情，你再将重蹈前辙。”
唐棠眼眸一震。
她以往从不信牛鬼蛇神一说，更不会听信算命人的三言两语。
但自重生后，她才只这世上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你到底是何人？”唐棠看着顾羽，言语间满是惊讶。
顾羽抖了抖手中的幡：“只是云游的算命先生。”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夫人可还记得自己曾发过何誓？又可记得愧对于谁？”
唐棠眸色怔怔。
她曾在皇上临终前发誓，要守住魏国苏山，否则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临死前，她愧对开创魏国的列祖列宗，还有因她惨死的养父。
甚至她也恨，恨战瑾言负了她！
第二十章 焚信
见唐棠恍惚的模样，顾羽竟转身走了：“有缘再会。”
他来去匆匆，唐棠再想问其他也没机会。
她凝重着脸，握紧了拳。
既然他说‘有缘再会’，必定是会再见面的。
唐棠回身望向偌大的提邢司府，印着橙黄色的夕霞的双眸满是悲怆。
她的心上人，她的夫君，将是夺了魏国苏山的仇人。
天边的红意渐渐蔓进她湿润的眼角，唐棠低下头，喉间越发苦涩。
进了府，唐棠才坐下，还未缓过神，长福便来回话。
“夫人。”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叫了句。
唐棠回了神，叹了口气问：“你娘和家姐可都安顿好了？”
“托夫人的福，都安顿好了。”长福磕了个头，语气中满是感激。
唐棠理了理袖口，故作不经意地问：“我看你身手不差，可是学过武？”
“小的入府前儿曾在武馆打杂，学过些皮毛。”
闻言，唐棠眸光微闪，有些皮毛也够了。
她朝长福招了招手，长福眼中带了丝疑惑，却也没有迟疑。
他站起来就弓着身站到唐棠身旁。
唐棠在他头侧耳语了几句，长福诧异了一阵，却也什么都没有问。
他复而跪地又磕了个头：“小的一定办妥。”
唐棠见他神色从容，也没有多嘴问其他的，满意地点点殪崋头。
而这日，直至用了晚膳，战瑾言都还没回来。
听着外头打更人的铜锣声，唐棠漠然熄灭房中最后一根蜡烛，向床榻走去。
她捻了捻被角，微微蜷缩着。
才初冬，她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了。
不过一炷香时间过后，房外一阵杂乱的脚步让浅眠的唐棠立刻睁开了眼。
她才坐起了身，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
黑暗中，一个带着浓烈酒气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来。
借着外头廊上微弱的烛火，唐棠见战瑾言一下就被踏凳绊倒，扑在榻上。
她蹙起了眉，屏息伸出手。
“萧颜……”
一声低缓让唐棠心底狠狠一抽，僵在半空中的手颤了颤。
她怔怔地看着离她不过一肘之距的战瑾言，放开屏住的呼吸，却仍旧有种致命的窒息感。
“嗒——嗒——”
淌过冰冷的脸颊的热泪落在绸面洒花被上，湿了一片。
唐棠收回手，紧握到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深深的痕印才松开。
她忍着心尖上的痛意，将战瑾言扶上床，脱下鞋盖上被褥。
整个房中都带着酒意，熏得唐棠眼圈泛红。
她披了见外衣，坐到了廊上看着那黑漆漆的天空。
翌日。
战瑾言望着给自己更衣的唐棠，欲言又止。
昨晚本想早些回来，不想却在诗社多喝了几倍。
“婉婉……”
“明日早些回来，我们去给爹祝寿。”
唐棠打断他，语气神情与平日无异。
战瑾言一怔：“好。”
听了他的回答，唐棠才放下手，径直去整理梳妆镜和床铺。
“这些事留给下人即可。”
闻言，唐棠却道：“从前无下人时便是我亲自做的。”
战瑾言眼神微沉，心中生了丝不满。
听见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唐棠才慢慢直起身，将柜中一木匣取了出来。
看着战瑾言写给她的一封封家书，她终是忍不住流了泪。
“来人。”
一声低唤，外头的丫鬟走了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去端盆烧红的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