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个苦命女人。
被人贩子拐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村,被我奶奶用绳子绑住手脚,送进了我爸的屋子。
第二年生下我,发现是女孩,我爸转身就去找锄头。
奶奶拦下他,「养着吧,等闺女长大,没准能卖个好价钱。」
为了生儿子,他们没少折腾我妈。
直到我十三岁那年,她好不容易怀上第二胎,却因为营养不良流了产。
奶奶骂她扫把星。
我爸更是把她吊在柴房里,活生生打了一个小时,直到我妈已经哭不出声。
第二天,奶奶去催她做饭,发现我妈已经吊死在了横梁下。
上吊前,她用瓦片割破了手腕,鲜血染红了整个上衣。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满脸都是怨毒。
我爸很懊恼,大几千买来的媳妇,怎么说没就没。
奶奶却一脸惊恐,指着我妈那死都不肯闭上的眼睛,
「这疯婆子,居然穿着血衣上吊,这是不肯放过我们全家啊,快找太公来看看!」
奶奶口中的太公,是村里的风水先生,据说很有本事,谁家死个人,都会邀请他来走走过场。
可我爸不同意,说奶奶老迷信,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为了省钱,老爸连灵堂法事都没做,找来一张草席,将我妈尸身裹起来,趁天黑抛进了后山。
可抛尸第二天,家里就迎来了怪事。
先是家里的大黄狗,没完没了地叫了一夜。
隔天奶奶起床喂鸡,发现十几只家禽全都蜷缩在圈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吓掉了魂儿,一动不动。
更诡异的要数那间柴房,门口摆了一双鞋子,八字朝前,正对着全家。
鞋面上染着血,是我妈上吊时穿的那双。
2
好说歹说,奶奶还是请来了村里看风水的太公。
太公走进院里,只朝地上看了一眼,就吓到直抽凉气,「这是回魂了,看来她执念太重,不想就这么离开。」
我爸这才慌了,忙叫太公想办法。
太公脸色很难看,嘟囔着说,「你家作孽太深,不太好办…」
奶奶二话不说,转身拿了一筐土鸡蛋,满脸恶毒道,「这贱人太矫情,死了还不消停,不如想个狠招,治她一治。」
看在亲戚的份上,太公勉为其难答应了,叮嘱我爸锯掉村口那棵梧桐树,用梧桐树芯打一口特制的棺材。
我爸不理解,为什么要用梧桐树打棺材?
太公脸色低沉,说吊死鬼戾气重,又是穿血衣死的,只有梧桐树芯才能压得住邪。
不然很容易出事。
我爸照做了,打好棺材,又陪太公去了后山乱竹林,把我妈的尸体请回家,重新入殓。
入殓时,我就站在一旁,老妈的尸体很僵硬,十指弯曲成鸡爪状,指甲尖尖的,特别可怕!
太公说,「秀红(我妈的名字)在你家受了这么多委屈,一人给她上炷香吧,受了家人的香火,才好上路。」
我爸哆哆嗦嗦点香,可试了几次,黄香就是点不燃。
好不容易点燃了,刚插进香炉,也会很快熄灭。
太公脸色更差了,看向我说,「丫头,你来点!」
他让我拿三炷香,跪在我妈的棺材面前,磕三个响头,对着棺材念叨,「秀红,看在孩子的份上,早点离开吧。」
说来也怪,再次把香烛插上去,居然很顺利地烧了起来。
太公又让我爸去鸡圈抓一只大公鸡,放完血,淋在一个墨斗上。
直到墨斗有血浸出来,他才用墨斗线弹在棺材上。
每弹一下,都会留下一串血印子,纵横的血线形成一张大网,布满了整个棺材。
我看着有些害怕,怯怯地问太公,干吗在棺材上弹墨斗?
太公还没说话,我爸就狠狠拍在我头上,「死丫头,不该问的别问!」
晚上守灵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我爸和奶奶都躲得远远的,好像生怕我妈会从棺材里蹦起来。
我那会儿还小,守着我妈的棺材,想着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疼我了,就不争气地哭了一夜。
第二天,太公找来村里最精壮的男人抬棺。
很奇怪,梧桐树棺根本不重,可八个人抬着一口棺材,却显得很吃力,连青筋都蹦起来了。
太公让抬棺匠们别停,说是棺材一旦落地,就会很不吉利。
为首人说,「可棺材太沉了呀,好像被地上吸住似的。」
「尸气吸棺…」
太公脸色更难看了,眼珠一转,又对我挤出一张笑脸,「丫头,你来压棺吧。」
太公说的「压棺」,就是让我坐在老妈的棺材上。
大家都不理解,棺材已经这么沉了,再坐一个人上去,不是更重了?
太公没有解释,不由分说,硬拉我坐上了棺盖。
这一次,他们果然轻松地把棺材抬起来。
我坐在我妈棺材上,茫然地跟着送葬队伍。
不经意间,看见奶奶和太公站在队伍最后面,正对我指指点点。
3
太公选好的坟地,是后山那片乱竹林下的一口枯井。
想借这口井,镇住我妈的邪气。
落葬前,太公用毛笔在棺材上画了很多弯曲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