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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涼稍稍冷静下来，总觉不对，晌午才说要约在镇东口见面，她却没来，这会儿又传话说去了京城。
他顿时蹙了眉：“她什么时候来传话的？”
小二叭咂了几下嘴，好似还是有些没睡醒：“还不到半个时辰吧。”其实他也不太清邵，毕竟白岸那一下把他惊得不轻。
文涼捡起外袍，神色紧张的回了房，将东西收拾好以后扔给小二一锭银子后便骑马奔向镇北口。
芦风镇不是大城，所以也不必担心关城门。
赶到镇北口时，依着镇口高挂的灯笼可以看出路上一片雪白，并无脚印和马蹄印，现在没有下雪，应该还盖不住她离开的踪迹。

若没有走镇北口去京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她在骗他，目的只是想让他回京。

文涼又气有无奈，纵使他会因为白岸失了理智，但也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她既然能传这种话给他，必定是决定要走了。
他勒紧缰绳，掉转头去直朝镇南口奔去，但身体的无力感越发明显了，上次风寒还未痊愈，这次又在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恐怕身体吃不消了。
文涼强打起精神，他都已经找到白岸了，不能再把她丢了！大不了顺着她的足迹踏遍千山万水，他就不相信她不会停下歇脚。
而白岸骑着马，在一处镇外二十几里的一处破屋内歇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噼啪燃烧着的火堆，下巴磕在膝盖上，呆滞的表情似是在想着什么。
她轻轻的叹着气，暗自骂自己太过冲动，她让小二传话，想让文涼回京，但她是不是把文涼看的太蠢了？虽然他比以前冲动了些，可是到底也是个聪明人，恐怕也知道她用了调虎离山之计。
除了镇南口，她没有南下，而是向东走了二十里，天大地大，文涼在人海茫茫中想找到她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这一走，柳馥兰恐怕都要担心好一阵子了。还有陆北尘，她心中有些惭愧，但面对他的感情，她怎么也无法回应，趁着他还没对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趁早断了也好。
突然，一阵马鸣声让白岸一怔，会是谁？
“白岸！”文涼铁青着脸，一脚踹开已经破烂不堪的门，瞪着已经呆愣的白岸。
“你……你怎么……”白岸已经诧异的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文涼会这么快找到她。
文涼喘着粗气，眼前开始天旋地转，全凭着要找到白岸这念头死撑着，待看到白岸一脸震惊的模样，他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满是灰的地上。
“阿循！”白岸下意识的唤出了声，她连忙起身跨过去，轻轻拍着文涼的脸：“你醒醒！你没事吧！”
当看到文涼倒下的那刻，白岸似乎抛弃了所有的顾忌和纠结，一心只在文涼是否平安上。看着文涼苍白的脸色，脸也是冰凉的可怕，她忙要侧过身去将火再烧大一些。
“啪”的一声，文涼突然握住白岸的手，铁青的神色好像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愉悦的笑容：“你终于，又唤我阿循了……”

第四十三章 吐血

听到白岸的一声“阿循”，文涼只觉全身像是在一个火炉里，不止是身体，连心都是暖洋洋的。
白岸没有挣扎，看着被紧握住的手，心中泛起一阵阵连漪：“我……”
她欲言又止，可此刻说什么好像都有些不太合适。说一拍两散，可是文涼居然从京城追到了芦风镇，还要追着将要离开的她，她如何开口。
难道说重新在一起吗？冷静下来以后她心中还是有几丝不愿。从前她最讨厌矫情的人，没想到她居然从说一不二变成了现在这摇摆不定的模样。
文涼见她犹豫不决，立刻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将她揽进怀里，语气是极尽的温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千叶。”他连说三声对不起，可是他觉得就算说的再多都无法弥补他的过错。
白岸被他抱在怀里，他的怀抱明明是冰凉的，她却感觉很暖和，耳畔是文涼飞快的心跳声，这一下下的心跳好像在告诉她此时的文涼有多激动。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文涼略有青渣的下巴摩挲着白岸的发顶：“千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从前，对你冷漠无情，对你的好视而不见，十二年来，我从未给过你一刻温暖，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那么重要了……”
他声音逐渐哽咽起来，而白岸长睫一颤，喉中就像被塞了团棉花一样想说却又开不了口。
“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以后没有你的日子，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也让我陪在你身边好吗？”
文涼的声声渴求并没有得到白岸的回应，她沉默了。她的确被文涼的这几句话给说动了，可是还不至于直接就跟他走。
在白岸无言间，文涼突然闷哼一声，紧着一口热血吐在火堆旁，火光照的地上的斑斑血迹隐隐发光。
“阿循！”白岸连忙撤离他的怀抱，却见他双目紧闭，眉头也皱起，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慌乱的撤了手去擦他唇边的血：“你怎么了？”
文涼无力似的摇摇头，并未回答。其实在来的途中他太过心急，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撞到了石头，但是怕追不上白岸，只能忍着疼痛上了马继续寻找。
一路的颠簸加上受了伤，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要倒在寻白岸的路上。
“你……你等等。”白岸扯过自己的包袱，略微有些慌乱的将手帕拿了出来，转而帮文涼擦去下巴和唇边的血。
文涼无言的看着她，火光映的她双眼很亮，而那双亮晶晶的眼神中也满是担忧，也可以看到他自己。
文涼有种喜极而泣的心情，白岸还是爱他的，只要她还爱他，哪怕摔的再重他也愿意。
他又握住白岸的手，声音沙哑的好像不是他的一般：“千叶，你跟我回去吧。”
白岸闻言垂下了眼帘，半晌才缓缓道：“阿循，你是一定要回去的，你擅离职守，皇上已经降了你的职，你若再在次逗留，那邵太傅又怎么向皇上交代？”
而后，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文涼：“回去吧。”

第四十四章 矛盾未解

一时间，周围只有火堆中柴火轻爆和外边儿寒风吹的声音。
白岸打定主意是不回去了，但她也不能让文涼跟着自己乱逛，他有官职在身，若皇上下旨让他回去他依旧不回，便是抗旨，饶是邵太傅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文涼拳头紧握，握到微微发抖才开口：“好，我回去。”而后他立刻攥住白岸的手臂，又道：“千叶，你等我，不出两月，我一定会来找你。”
白岸却有些生气，文涼这话不就是在说他回去的目的就是辞官吗？
她蹙着眉：“不出两月你就来找我？将来文武百官想辞官就辞官，朝中还有人吗？而且你想想邵太傅，他已年迈，你能狠心抛弃他吗？”
“那你跟我一道回去。”文涼又是不肯让步，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是依旧是一副强硬的态度.
白岸突然有种感觉，他们现在都好像以前变成了从前的对方。
两人又是无言一阵，最后白岸做出最后的让步：“好，我和你一起回去，但是我不会久留的。”
京州离京城很近，来回不过一个半时辰的路途。
文涼抿抿唇，许久才点头道：“好。”
只要白岸同他一路回去，他有的是方法让她留下，若她不肯，他也铁了心要跟她一道走。
白岸叹了口气，这辈子真是从七岁开始就注定栽在文涼身上了，哪怕经历了那么多，最后还是败给了他突然的倔强和执着。
“千叶。”文涼喘了口气，缓解了胸口和背部的疼痛继续道：“我倒是要感谢清玉，是她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
“清玉？”白岸一脸迷惑，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转念一想，文涼从来不会随便结识什么女子，如果不是芦风镇那个大夫的女儿，便是京城之人，或者就是泉音诗社那个弹琴的女子。
想到这儿，白岸的表情立刻垮了，若是她没想错，曾经邵太傅说娶平妻一事，文涼若是同意，恐怕娶的就是那女子。
文涼见她一脸不满的模样，轻笑道：“她说你早已是我心中抹不去的牵挂，我每次听她抚琴，说的都是关于你。”
他与清玉说话，三句话有两句话都离不开白岸，纵使嫌她不好，清玉也并未从他眼中看出一点厌烦。
白岸愣了一下，表情依旧没有舒展开。那时她和文涼到底是夫妻，哪个妻子看见丈夫和别的女子谈笑风生会处变不惊的。
“阿循，你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招人喜欢，不管在哪儿是如此。”白岸话中有话，言语中带着几许讽意。
而在文涼听来，她的语气中反而满是醋意，他不由得笑了：“小时候别的女孩接近我，不都是被你吓走了吗？”他是不知道陆北尘说的那些，但是白岸吓走他身边的女孩他是知道的。
白岸有些尴尬的低下头，随即伤口的疼痛让她连声苦笑：“现在不行了，我现在是‘独臂客’了。”
其实她有想过，如果再有战事，她心中还是想去征战沙场，只剩下一只手又如何，她还可以拿剑拿刀去杀敌。
但是现在的文涼，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反对她上战场吗？在这一点上，他们还有着无法缓和的矛盾。

第四十五章 战事再起

文涼看着她空荡荡的左袖，疼痛许久的心只有满满的怜惜。他拉过她的衣袖，轻声细语：“放心，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
同样是“照顾你”三个字，从文涼嘴中说出来白岸并无半分抗拒。而听到陆北尘说，她只觉得苦恼，心中虽然对陆北尘有些愧意，不过她并没无后悔。
两人相拥而眠，他们也从未觉得离对方这么近是如此温暖，就算火堆已经熄灭，他们竟也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此次回京两人并未过多停留，快马加鞭不过三日便抵达了京城。
邵太傅看到白岸和文涼一起回来时，激动地直掉泪：“千叶，你……你和循儿一起回来了……”
他还以为文涼不会再回来了，他都已经做好替文涼受罚的准备了，没想到不仅是文涼回来了，连白岸都回来了。
白岸看着一月不见的邵太傅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心中不由得愧疚起来，她跪道：“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自从她出征那日起，她就觉得邵太傅对她已经像是家人了，文涼为了寻她，抛下邵太傅走了，她心中也过意不去，如今再相见，除了满心的感慨也就是愧疚了。
邵太傅连忙将她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能看到你们二人和好，我这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只是……”邵太傅突然停住了，表情也变得愁邵起来。
文涼眉头一皱，立刻问道：“爹，出了什么事？”邵太傅已经不担忧他二人的事，能让他再露出这般为难的表情，恐怕也就只要朝廷中的事了。
邵太傅下意识的看了眼白岸，却直摇头：“无事。”
白岸回来，此时他欣喜过后更是担忧了，北疆战事虽平了，但是敌族余孽仍在，这几日不断从白鹭关传来消息，说敌族似有再侵占的趋势，此时朝中还正在培养武将，如有战事，恐怕无法应对，偏偏白岸和李庆都辞了官，皇上现在倒有意将白岸召回来重新任命她为将军。
邵太傅心中左右为难，上一次白岸回来侥幸捡了条命，但已经失了一只手臂，还一走了之了。这一次她要是带伤再上战场，可能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若是白岸牺牲了，文涼又该怎么办。
可他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不去考虑江山社稷，心中只恨自己空有一肚学问，却不能上战场拼杀。
白岸沿途偶有耳闻北疆一事，只是以为不足畏惧，可看邵太傅这副表情，恐怕此事没那么简单。她蹙着眉，问道：“是不是北疆出事了？”
邵太傅抬起头，看着他们二人，犹豫片刻才道：“北疆敌族似是要卷土重来，皇上有意将你召回，命你带军驻守白鹭关……”
白岸和文涼都愣了。白岸没想到她还有上战杀敌的机会，虽然她并不想战事四起，但身为将门之后那颗征战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文涼却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他没有像从前那般立刻反对，似是在思索什么。
白岸侧头看着文涼的脸，心中还是下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