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有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就给月漓送去。
经常得了空,就来陪她说话,亲手把药吹凉了喂她。
珍贵补品如流水一般送入月漓那里,她的身子也在太医的极力调养下恢复得越来越好。
薄绿也很高兴,公主的起色逐渐好转,日子倒是多了几分盼头。
月漓休养期间,闲来无事便在房里刺绣,亲自给她未出世的孩子绣小衣裳,小鞋子,顺便年还给墨祁寒绣了一道平安符。
平淡,倒也满足。
时光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她怀孕八个月那日。
墨祁寒亲手端了一碗补药来,用惯常的体贴语气说道,“月漓,来喝了这碗药。”
那补药的气味难闻,月漓本不想喝,但看着墨祁寒殷切的眼神,终究还是端来喝下,但刚刚喝完,她就腹中绞痛,疼得脸色难看,冷汗浸湿后背。
“啊……我的孩子……”
“快来人,王妃要生了!”
月漓好像受了一场酷刑,痛得死去活来,最后瘫软在床上,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身体虽然经过调养,但是冒险早产,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生死攸关。
好在老天保佑,她顺利扛了过来,母子平安。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回荡在房里。
模模糊糊中,月漓费力的睁开眼,想要看一看她的孩子。
还没等她完全睁开,她就听到门外隐隐传来太医和墨祁寒的对话,令她浑身一震。
“刚出生的婴儿,确定对婉荷的病情更有效吗?”
太医点了点头,“禀王爷,千真万确。根据古方所述,九阴之体产下的婴儿,血脉会更加纯正,对陶姑娘的病情更有效。等孩子长大了反而会沾染很多杂质,不如刚出生的婴孩。”
“我给她喂了早产药,会不会药效没有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要好?”墨祁寒的嗓音有些焦急,“婉荷等不了了,她病情加重,着急用药引子。”
“王爷,您且放心,只是提早了两月,不影响的。”
墨祁寒这才松口气。
听到两人议论的内容,月漓如遭雷击。
一股寒气,从脚往上蔓延,爬满全身,冻得彻骨。
原来这段时间,墨祁寒对自己好,哄她生下这个孩子,只是为了给陶婉荷治病?
这一切竟都是假的?!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了出去,月漓红着眼,掀开被子,用尽全力往外跑去,却因为四肢酸软无力,跌倒在地上。
地面寒冷,她浑然不顾,死死扣着地面,一点点爬出去。
门外两人见她突然出现,皆是惊讶。
她刚刚生产完,虚弱得不行,此刻更是被眼前这一幕生生震撼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求求你,不要动我的孩子......你取我的血吧,求求你别取我孩子的血,那是我们的骨肉,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然而,墨祁寒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孩子没了,再生即可,我只要婉荷!”
说罢,冷声下令:“取血!”
太医不忍的看了一眼月漓,把孩子抱过来,拿出匕首对准孩子稚嫩的肌肤。
“不要!不要!不要!”
月漓失声尖叫,竟顷刻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了过去,想要抢回孩子。
墨祁寒蹙眉,狠狠一脚踹过去。
月漓被踹倒,身边顿时多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从,死死钳制住她。
她目眦欲裂,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下的孩子被抽血。
“墨祁寒!墨祁寒!放开我的孩子,放开它——”她状若疯癫,不断的挣扎,喉间溢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陶婉荷得了病,你取我的血不够,现如今连我们的孩子也不放过,你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啊,墨祁寒,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给我塞住她的嘴!别吵到婉荷。”
墨祁寒一声令下,立马就有侍卫用布条塞住了月漓的嘴。
月漓悲愤交加,猛地吐出一口血,她呜咽着,悲鸣声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人的心脏。
“不要……不要……”
“孩子……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可她只能被强压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啼哭声越来越小,直到被抽干血,再没有一丝声息......
墨祁寒得了整整一碗血,急匆匆的跑去找陶婉荷了。
干巴巴的婴孩,被随手丢到月漓面前,宛如施舍。
月漓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魂魄,抱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孩子,还这么小,只有巴掌点大,还没来得及长大,看看这人世间......
薄绿得知消息后赶来,彻底崩溃了,“公主,公主......”
那一整夜,月漓只觉得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了。
她抱着孩子的遗骸,整个人都像要哭死过去。
而在墨祁寒的院子外,她在角落的一堆污秽里,看到她给墨祁寒亲手绣的平安符,脏兮兮的躺在地上,布满鞋印灰尘。
月漓死死盯着她那份代表着她最真挚感情的平安符,眼眶渗血,乌黑的一头长发一寸寸变得雪白。
月漓失去孩子后,心彻底变得灰暗,彻底不再妄想什么了。
她的眼神不再明亮,充满灰败死寂,表情木然,活脱脱像一具行尸走肉。
薄绿看不下去,抱住了月漓,“公主,我们离开这里吧,薄绿带你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薄绿没再唤她王妃,在她心里,她不是这里的王妃,而是黎国最骄傲明媚的小公主,这个偌大王爷府,始终没有她们半点容身之处。
月漓目光木然的看向窗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薄绿强忍住哽咽,“我们去黎国,去看陛下和皇后,他们的墓碑想来也很久没人打扫了,等我们离开这儿,我们就在陛下和皇后旁边买下一座院子,守着他们一辈子好不好?”
听到父皇和母后,月漓的目光终于有了片刻变化,薄绿见状,忙趁热打铁道:“不过出城需要令牌,我今晚便会去王爷书房偷,公主,你安心的在这儿等我回来,等我拿到令牌,我们就立马离开。”
等到深夜,薄绿就蒙上一层黑布,身手轻盈的潜入墨祁寒的书房。
月漓则在房里默默等待。
包袱已经收拾好了,可是,月漓一直等到了天色微亮,也没有等到薄绿。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正要出去找时,她推开了房门——
一具惨死的尸体,横在门前。
月漓瞳孔猛缩,寒气直冲天灵盖。
“薄绿……薄绿……”
她颤抖着叫着薄绿的名字,可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薄绿大睁着眼死不瞑目,张开的嘴里面,一截舌头被割下,不翼而飞。她的双手双脚上遍布深可见骨的伤痕,手筋和脚筋都被挑去。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薄绿生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和拷打。
月漓脑袋嗡鸣作响,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伸手去抚摸薄绿的双眼。
然而那双眼,不论她怎么合,也合不上。
怎么会这样?
忽然,耳边传来奴仆们的闲聊声:“听说昨晚王爷抓了个窃贼,已经杀了以儆效尤。今早让我特意把尸体搬来月氏的屋子,啧,真是晦气!”
“王爷为此还在书房发了好大的火,让我们严加看管她,别让这位跑了......”
“要我说,没了王爷宠爱的月氏连婢女都不如。当初王爷还不是为了陶姑娘才娶的她,结果她还真把自己当金凤凰了,现在还不是个没毛的山鸡......”
似乎人人都可以往月漓的头上踩一脚,吐唾沫,大肆嘲笑她的伤痛,漠视人命。
月漓凄凉一笑,越笑越大声。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