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砚一手撑着疼痛的头，平缓着呼吸。
从折雾走后，他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都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她，可一伸手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真的好想，好想她……
沈识砚哽咽着吞咽下无尽的思念，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廷川。”
第二十一章 冬日艳阳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唤让沈识砚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抬起头，跌进了那双温柔的目光里。
“蔓蔓……”
沙哑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沈识砚怔怔望着眼前恍若被星辰包围的人，颤抖地伸出手。
萦绕着萤火虫般细碎光芒的小手轻轻握住那只手，如冬日艳阳的温暖顷刻从掌心传进了心底。
沈识砚不敢眨眼，更不敢动。
他怕眼前的人再一次想梦里一样离他而去，更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廷川。”
折雾弯起唇角，又轻声叫了一句。
沈识砚下颚颤了颤：“蔓蔓，真的是你吗？”
“是我。”折雾伸出另一只手，缓缓覆在他的手背上，“廷川，我好想你。”
一瞬间，沈识砚强撑着的心在此刻尽数坍塌。
他猛地起身，紧紧抱住了折雾。
折雾拍着他的后背，推开他，看着他眼角的泪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沈识砚并不在乎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也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他只知道他想再和折雾多待会儿。
他抚着面前人的脸颊，千言万语竟在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折雾轻握着他的左手腕，看着他腕上的绷带，眼眶泛红：“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做傻事？”
沈识砚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能般地道歉着，想要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和不舍，但是却只能红着眼紧紧抓着折雾的手，无措地像个小孩。
折雾伸手拭开沈识砚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含泪笑着：“不要哭，你忘记了吗？我们要学会忘记伤痛。”
作为医生，前一分钟可以沉浸在悲痛里，但下一分钟必须要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战斗。
因为只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认真地和死神争命。
沈识砚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难以释怀。
折雾的离开刺痛了他懦弱的一面，或许他根本不是个好医生。
他看着折雾，哽咽说着：“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
折雾抿抿唇，忽然拉着他走出房去。
“你看。”她抬起头，指着天空。
沈识砚抬起头，漫天的星星璀璨的如同宇宙中的星云。
“看那一颗星星，那就是我，旁边的那颗是我爸爸。”折雾指着北方一个闪烁着的星星，眼眸中光芒更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沈识砚一怔。
“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折雾继续道，“我们谁也不会孤单，为了曾经共同的期盼，你也不能轻易放弃。”
沈识砚转过头，看着她，忽然明白了顾母的感受。
“蔓蔓，我也想自私一下。”他紧了紧握着折雾的手，“比起伟大的牺牲，我更想你留在我身边。”
折雾愣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我知道。”
她缓缓拥住他，温声道：“廷川，我爱你……”
一句告白好像被夜风吹散了，只留下了细细的尾音。
沈识砚心底一颤，怀中的人好像在慢慢消失，萤火虫般的点点光亮将折雾整个人包围着，最后散成细碎的光芒渐渐升空。
所有的星星仿佛都收到了感召般一闪一闪。
“蔓蔓！”
第二十二章 百感交集
沈识砚猛地坐起身，迷蒙的眸子中满是仓惶。
等缓过神，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窗外淡青色的光线透过用报纸糊的窗户空隙透了进来。
又是梦。
沈识砚紧蹙着眉垂下头，眼底淌过几许落寞。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这要是个永远不醒的梦该有多好。
然而又想想折雾的话，他又觉自己不能这样。
现在的他不只是为自己活着，还为折雾活着。
缓过杂乱的心绪，沈识砚借着微亮的天色打水冲了个澡，等收拾好后，吴雅丽和杨钊也起来了。
杨钊去食堂的菜地里摘了一大把小白菜和一些辣椒和蒜，吴雅丽也开始做早饭。
沈识砚见状，也上前帮忙洗菜。
“这些是准备给学生们吃的吗？”他忍不住问。
杨钊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愧意：“其实我也想让孩子每顿都有肉吃，看着他们瘦小的模样我和雅丽也心疼。但是最近的镇离这里有几十里，交通也不方便，现在天热，肉也不能放。”
闻言，沈识砚眸色微暗。
或许也不只是因为路途遥远，穷也是一个没有办法克服的困难。
杨钊和吴雅丽都是自愿在这儿教书，两个人每个月也只有不到两千的补贴，要照顾近一百人的吃饭问题，确实很艰难。
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学生们陆续地来了。
沈识砚看着他们大部分都瘦瘦小小的，穿的几乎都是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脸蛋黝黑，两颊因为赶路而热的通红。
他们很多都拎着一个大布袋，杨钊说那些是住校孩子们从家里拿来的米。
吴雅丽将它们收起来，还要按照早、中、晚稻分开放，免得混在一起。
学校很小，也很简陋，但是每个星期一都会升国旗。
没有音乐，孩子们就会一起唱国歌。
耳畔是稚嫩却又真诚的童声，眼前是庄重肃穆的国旗，沈识砚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折雾看到这一切，她一定会很感动吧。
“同学们，这位是昨天新来的医生老师，以后你们要是生病了可不要不说了噢！”
吴雅丽用温柔地声音对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学生们说着。
“医生老师好！”
孩子们特有的延长语速让沈识砚忍俊不禁，面对一双双好奇又纯真的眼睛，他用平生最温和的语气打着招呼：“同学们好。”
这时，杨钊皱起了眉：“小妮怎么没来？”
一个穿着红色短袖的男孩举起了手：“老师，小妮生病了。”
闻言，沈识砚眸光一闪，他转身对杨钊说：“我去看看。”
杨钊点点头：“我跟你一块儿去。”
沈识砚背上急诊药箱包，跟着杨钊急匆匆出了学校。
路上，杨钊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傅医生，你知道吗？小妮能出生，还多亏了顾医生。”
沈识砚心一颤：“她？”
“是啊，当时小妮的妈妈还在地里干活，结果突然羊水破了，正巧碰上顾医生看病回来。”杨钊回忆着，眼眶微热，“要不是她，小妮可能就活不成了。”
第二十三章 命运
一番话说的沈识砚心底一阵抽疼。
他恍然想起那天折雾跟着救护车出去救人，倔强着给人做着心脏按压。
她总是那么善良，不肯放过每一个生命。
“只是小妮的爸爸在外打工，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她妈妈前年又因为癌症去世了，现在她就跟她奶奶住着。”杨钊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
虽说小妮奶奶年纪还不算太大，但是双眼都看不见，如果小妮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办法帮忙。
沈识砚跟着杨钊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小妮家。
一个泥砖瓦房，屋顶破了洞的地方盖着一层尼龙袋，上面铺着几片树皮。
几捆柴横放在家门口，门外一颗李子树上晾着几件洗的都已经有破洞的衣服。
这里几乎每一处都在显示着这个家庭有多艰难。
杨钊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
两人有些不安，连忙跑了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地上。
沈识砚连忙半跪了下去，探了探鼻息。
呼吸微弱。
他让杨钊去找小妮，自己给小妮奶奶做急救措施。
杨钊快步跨进房间，只见小妮躺在床上，脸颊通红，呼吸沉重。
“小妮！”
他叫了两声，将手覆在她额头上，体温烫的吓人。
沈识砚将呼吸正常的小妮奶奶扶起，轻轻地放在椅子上后立刻走进房里。
“傅医生，小妮在发高烧。”杨钊心急如焚，小妮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也不知道她已经烧了多久了，如果她出了事，老人家估计都要哭死了。
沈识砚冷静地给小妮做了检查，脸色猛地一变。
“得赶紧送去医院。”
小妮已经昏迷不醒，如果是一般感冒引起的发烧也算好的，一旦因为其他细菌病毒等感染，问题一定严重的多。
以这里的医疗条件，小妮肯定难得到救治。
杨钊立刻去联系村里唯一有一辆电动三轮的人，沈识砚给小妮做着简单的退烧处理后，和杨钊把她送去了镇上医院。
在得知沈识砚身份后，医生立刻同意了他进抢救室。
好在送的及时，小妮脱离的危险。
沈识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朝杨钊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小妮奶奶让她不要担心，我在这儿陪着她。”
病房。
沈识砚坐在病床旁，看着眼前不过八岁的小妮。
她小脸红红的，一头剪得乱七八糟的枯黄头发，她个子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他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所致。
他目光一沉，心底漫起一股伤感。
八年前，折雾或许对这个突然降生的小生命满怀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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