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
这也是第二次来了。
书颜站在客厅中，眼睛看着前面的人。
——月白色的旗袍，眉黛如画，五官精致。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举手投足间依旧带着温婉优雅。
在悠悠喝了两口茶后，她才终于看向了书颜，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长大了，差点有些认不出。”
书颜看着她没说话。
“你是来找小词的吧？”女人笑，“见到了？”
书颜摇摇头，“没有。”
“他不愿意见你？还是……忘了你了？”
“我还没有找到他。”书颜垂下眼睛，轻声说道。
“这还不简单？”女人笑了笑后，看向旁边的管家，“去，打电话叫小词回来。”
吩咐完后，她又笑着看向书颜，“不知道你母亲的身体状况如何？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知道她可还好？”
“她挺好的。”
“真羡慕啊。”
女人的话说着，慢慢站了起来，朝书颜一步步靠近。
书颜下意识的要往后退，但身后的人很快将自己的手臂抓住，让她动弹不得！
“我过得可不好。”女人笑着说道，“这十几年来，我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醒来，都能想到你妈那张恶心的丑陋的嘴脸，你说，这可怎么办？”
书颜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说，你安分一些待在姜城里有什么不好？跑到这里来，是想来找你哥哥回去？可他现在过着这么好的日子，能愿意跟你回去么？”
书颜垂下眼睛，但下一刻，冰凉的枪口便抵在了她的下巴上，强迫她抬起头来！
女人的五官依然精致，甚至连握枪的姿势都是优雅的，“不过就算他想，我这关他也过不了，不如我让你把他的骨灰给捧回去？”
书颜没有回答。
那看着她的眼睛中，却是连半分恐惧都没有。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
就在那个时候，一道声音传来，“母亲。”
女人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哦，小词回来了，快，你的亲人来找你了。”
慕词抬头看了看书颜后，摇头，“我不认识她。”
“怎么会不认识呢？这可是你的亲妹妹。”
话说完，女人将书颜的手抓住，往慕词的那边狠狠一推！
在她撞上慕词的前一瞬，他侧身避开了。
书颜便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而后，慕词的声音传来，“母亲，我是您唯一的孩子，哪里有妹妹？”
慕词的话瞬间取悦了女人，她满意的笑了笑后，说道，“哦，那这应该是个疯女人吧，乱攀亲戚都到我这里来了，这不是找死吗？”
话说完，她将手枪递给了慕词。
“你解决了吧，放心，我会让人帮你扫好首尾的。”
慕词垂下眼眸，盯着那黑亮的手枪看了两秒后，抬手接了过来。
然后，枪口对准了书颜！
书颜紧紧的闭着眼睛。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的感知便变得清晰起来，因而，那“咔嚓”一声，如此清晰。
透过她的耳膜，刺激着她的大脑。
在预想的枪响之前，另一道声音传来，“小姐，宋家的人来了。”
书颜睁开了眼睛。
男人正好步入。
——黑色的大衣依旧整齐挺括，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是向上扬起，勾出一个自然完美的微笑。
书颜很快又转开眼睛，刚才面对枪口都没有动分毫的手忍不住一点点的握紧了。
慕词早已将枪收了起来，此时只抿紧了嘴唇看着纪深。
纪深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目光又从他身上滑过后，这才平静的落在了他身侧的女人身上，“抱歉慕董，贸然前来，打扰了。”
女人懒懒的坐回了沙发上，“宋总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吗？”
纪深笑了笑，“我来接个人而已。”
话说完，他看向了旁边的书颜，“怎的这样失礼，还不起来？”
“宋总，今天这人你恐怕接不走呢。”
女人脸上还是盈盈的笑容，但眼底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你当我慕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年纪小，不懂事。”纪深的脸色不变，“慕董犯不着跟一个小孩儿生气吧？”
“呵，小孩儿？就这样子，男人都不知道勾了几个了，还小孩儿？”
纪深的笑容轻微了些许，“慕董也是有身份的人，请您慎言。”
“哟，宋总这反应有些不对吧？还千里迢迢的过来找人，你们两个该不会……”
“书颜她哥去世的时候，我对他有过承诺，自然是要做到。”纪深说道，“说到这，慕董应该也还记得这件事？”
纪深的话说完，女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了，端着茶杯的手也在那瞬间捏紧！
纪深却没有再看她，直接弯腰将书颜从地上扶了起来，又细细的看了她一圈，确定她没事后，这才转过身，“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并没有给人回答的机会，丢下这句话后便直接带着书颜离开。
他的力气很大，紧扣着她的手腕就好像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一样，书颜也不挣扎，脚步踉踉跄跄的跟在他身后。
在他们准备上车的时候，慕词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宋总。”
纪深的脚步微顿，却没有立即转身，先打开车门将书颜塞进去后，这才转头，“有事？”
“既然您答应了别人好好照顾她，那就让她留在姜城好好待着，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慕词的话说完，纪深突然笑了一声。
突兀的笑容让慕词皱起眉头，还没说什么时，纪深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怎么做，还需要你这条狗来告诉我？”
书颜是被纪深拽着回酒店的。
一路上她都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任由他拖着自己往前。
直到两人进入房间，纪深终于将手松开。
书颜低头，只看见了自己手腕上被掐出来的青紫的痕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纪深的声音平静。
但书颜看见他的双手已经握成拳头，手背上都是暴起的青筋。
书颜很快转开眼睛，“我就是想看看。”
“什么？”
“我想看看，他现在过的是有多好。”话说着，她甚至还笑了一下，“才会将我和妈妈忘的如此彻底。”
纪深看着她的笑容，眸色越发冷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想笑就不要笑。”
他的话让书颜的嘴角顿时僵住。
然后，一点点的消失。
“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了？我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想找一个……不去恨他的理由，只是这样而已。”
她的声音越发嘶哑了，肩膀也颤抖的厉害，“可是没有。”
“他叫那个女人做母亲，他明明都知道的……大哥是怎么死的，他明明都知道的！但……为什么？”
她的眼眶一点点的红了起来，看着纪深颤着声音，“少爷，您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
“你认识的虞词已经死了。”纪深回答。
书颜的声音顿时哽住，眼泪也在那瞬间掉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他说他不叫虞词，他叫慕词。”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是这样啊……”
眼泪……是她骗纪深的。
——她来夏城，就是想让他看在最后一点亲情的面上，去见林君一面，带她走，亦或者让她死心。
但慕词的心，比她想的还要冷硬。
其实那个时候，她倒宁愿他真的开枪，直接打死她算了。
若不，她回到姜城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来到夏城，就是企望能抓住这根最后的浮木，只要慕词能同意她的请求……她就还能走。
但现在她发现，这根浮木早已枯朽糜烂。
救不了她。
看着她哭的发抖的样子，纪深也没再追究她跑到夏城的原因，只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又习惯性的甩掉。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后，先帮她将卧室门打开，“去休息，明天我带你回去。”
回去？
去哪儿？
哦，回姜城，回宋宅，回她的笼子里。
书颜没有回答，只乖巧的转身，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我在夏城。”
纪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书颜只听见了这短暂的一句，后面的她没有去听，也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醒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书颜并不意外。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上面贴了退烧贴，旁边还放了一杯水——已经凉了。
书颜也没有迟疑，直接端起来喝了两口，那股凉意从喉咙一直灌输到胃里后，她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而那个时候，她也看见了自己昨晚掉在床角的手机。
上面显示了十几通未接电话。
全部都是萧与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