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霆被一个小丫鬟指责,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她是我的女人,自然应该以我为中心。”
莲儿是荣音的贴心丫头,她说的话很大一部分是反应了荣音的心声。
原来在荣音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霸道的人吗?
莲儿听了段寒霆义正言辞的话,简直气得想要吐血,没好气道:“行,您就这样固执下去吧,您也别指望夫人能够跟您和好了。”
她愤愤地将一朵碍眼的花骨朵摘掉,对方要不是少帅,她都恨不得替小姐骂他一顿。
段寒霆脸色黑了几度,却还是不耻下问,“音音到底为何生气?”
莲儿猛地回过身来,看着男人依旧茫然的俊脸,心里又愤懑又无语,干脆倒豆子一样不吐不快,“当然是因为您的态度!夫人虽然是个女人,但她不是个一般的女子,她有自己的思想,您得尊重她才是,不能一味地将她束缚在您身边,这样只会让她离您越来越远……”
在荣音身边呆了这么久,莲儿对她的性情了解得很,再加上有些时候荣音会跟她说很多在她看来很新鲜,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话,她都通通转述给了段寒霆,在她看来,荣音和荣家其他的小姐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不以男人为中心,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世界这么大,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为什么要围着男人打转,将快乐寄托在他们身上呢?我的快乐,只属于我自己。”
段寒霆听了这话,眸底深深,闪过一道幽微的光芒。
这话的确像是荣音说出来的,也分外熟悉,因为他母亲曾经也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其实是支持荣音发展自己的事业的,也从不介意她出去见多识广发展人脉,甚至很欣赏她在很多方面都能够大放异彩的能力和勇气,可是,也不知怎的,看着她越来越优秀,围在她身边的男人也越来越多,他渐渐的产生了一种危机感,生怕有一天他会失去她。
可现在他有些醒悟了,荣音不是一个轻易被人左右的女子,他越是想将她捆在身边,越会适得其反,不如天高任鸟飞。
那小妮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一个韩晓煜都让她伤神到如此地步,只要他全心全意地爱她、对她好,她又怎么会离他而去?
想通这些的段寒霆仿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变得清醒过来。
“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看着少帅一脸迫切又坚定的模样,莲儿终究还是不忍心,吐露了荣音的行踪——“她去了城西的余家班。”
……
寒冬腊月,戏园子里依然热闹非凡,学徒们光着膀子喊嗓子的喊嗓子,练把式的练把式,不惧严寒,卖力得很。
没办法,余师傅苍鹰一般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们,谁要敢偷懒鞭子便分分钟咬上屁股,钻心的疼。
荣音走进来就听见熟悉的动静,小徒们看到她来,不由分了心,嗓子低了八度。
“啪!”
一鞭子重重挥下去,伴着一声厉喝,“大点声!”
小徒吓得立刻拔高音调唱起来。
荣音看着胆战心惊,却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小时候跟着阿娘在梨园行耳濡目染的,知道干这一行就是从苦罐子里熬出来的,打骂是常态,不打不成才,阿娘当年也是这样学过来的,而她没接受过正统的教学,只是跟着阿娘学了几年,至今就是个半吊子。
不敢再出声打扰,她拎着瓜果点心悄没声地进了屋子,跪在蒲团上给祖师爷行礼,上了柱香。
“小燕歌,想你师爷了?”
余师傅特有的戏腔从身后传来,带着微微沙哑,却是说不出的韵味动听。
荣音微微转身,借着跪姿给余师傅磕头行了大礼,“师爷。”
“哎,快起来。”
余师傅上前将荣音扶起来,满脸慈祥,却嗔怪道:“你现在是堂堂少帅夫人了,身份特殊,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没什么特殊的,我就是王母娘娘,您也是我师爷,孝敬您是应该的。”
荣音嘴甜,给老爷子哄的心花怒放。
搀着老爷子坐下,荣音给他剥橘子,看着院子里不时往里张望,一个个玉雪可爱的小脑袋,冲他们眨了眨眼睛,对余师傅道:“师爷,我瞧着咱们这儿又添了几张新鲜的面孔,苗子都不错呢,是您新收的小徒吗?”
余师傅接过荣音递过来的橘子,朝院子瞪了一眼,吓得小徒们一个个缩了脑袋,老老实实练功去了,威严可见一斑。
转过头来,对荣音却又是一派温和,“这些都是你师伯们收的徒弟,一个个忙着演出也没时间带,都推到我这里来了。一个个小猴崽子懒的厉害,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和当年没法比,都吃不了苦咯。我也老了,打不动了,要是你阿娘在,还能帮我分担一二。”
提起阿娘,荣音心里略微泛酸,摇头笑道,“我阿娘那性子,可狠不下心来教徒,我也不争气,没学到她三分本领。”
“晓娥啊,只会对自己狠,待别人都太过善良了。”
余师傅叹道:“我劝过晓娥,不要埋没了你的天赋,你阿娘觉得这行太苦,不想让你遭受她当年受过的罪,就没狠下心来教你。你的人生,她希望由你自己选择。事实证明她想的是对的,现在我们的小燕歌做了医生,还成了少帅夫人,晓娥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的。”
荣音眼眶有些湿润,含泪点点头。
“怎么样?”
余师傅亲昵地拍拍荣音的手背,笑问道:“和段少帅相处得如何?他对你好吗?有没有欺负你?”
荣音脸色带着些许红晕,淡淡道:“他待我,挺好的。”
这话倒也是真心话,除去这段时间段寒霆脑袋抽风似的吃醋,自成婚以来,他爱她护她,敬她重她,人前人后没让她受过委屈。
其实他待她已经足够好了,有时候她都在想,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还是太多了……
“那就好,这男人啊,都是贱皮子,你越待他好,他越不懂得珍惜你。你阿娘当年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到底还是一片芳心喂了狗。”
提起荣邦安这个害的爱徒如此凄惨的狗东西,余师傅就恨得牙根痒痒。
荣音也恨,只是这次来,她想问的还有一件事,“师爷,我阿娘是在嫁给我父亲之前有的我?她之前,有没有过别的相好?”
第141章 无赖的男人
荣音问的余师傅一愣,老爷子眸光一凝,“这是谁告诉你的?”
她抿了抿唇,道:“是文青竹死前告诉我的。”
“那个恶婆娘,死都死了,还搞出这么多事情,真是阴魂不散。”
余师傅满脸的厌恶之色。
荣音却是心神一凛,“所以,是真的?”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提及这些陈年旧事,老爷子靠在座椅上幽幽叹了口气,看着荣音道:“你阿娘若非被荣邦安那畜生欺负,怀上了你,我怎么也不会让她委身嫁到荣家为妾。当年晓娥可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女须生’,不敢说后无来者,但至少是前无古人的,多少名门公子为她一掷千金,想要求娶她的人络绎不绝,瞧见没有,就戏园子这门槛,隔三差五的就得找人重修,那可真是踏破门槛啊,谁曾想,我一个没看住,竟被荣邦安这个没脸没皮的臭东西钻了空子,呔!”
说到荣邦安,余师傅就满肚子的火气,恨不得一拳捶爆他的狗头。
荣音细细地听着,眉梢轻挑,“所以说,当年荣邦安对我母亲,是霸王硬上弓,我阿娘原本不喜欢他是吗?”
“喜欢才怪,就荣邦安那个油头粉面的脓包,怎入得了晓娥的眼?”
余师傅嗤之以鼻,愤愤道:“不过当时荣家在上海滩也是名门望族,正是最红火的时候,又和北平的文家结了亲,可谓风光一时。荣邦安那会儿是你阿娘的戏迷,天天跟在她身后听戏、献殷勤,出手也算是阔绰,硬拉着晓娥吃了几次饭,就大言不惭地对外宣称晓娥是他的女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荣音暗叹一口气,她能想象到当年荣邦安那副厚颜无耻的嘴脸,阿娘还是太绵软,换做是她,早拿棍子把他打出去了。
“那当时我阿娘身边,就没有能保护她的人吗?”
余师傅闻言,脸上现出几分悲哀,苦笑道:“咱们是下九流,有人捧咱那是抬举咱,怎么敢轻易得罪人?更何况当年荣家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那些名门公子也是些见风使舵的,不敢得罪荣邦安,都灰溜溜地走了。那时还坚持留在你阿娘身边的,也就那三三两两,如何保护得了她?”
荣音听得心里发沉,眉心微蹙道:“那,那三三两两的人里,有没有我阿娘喜欢的?”
“倒是有一个。”
余师傅仔细回想了一下,微眯眼道:“晓娥有个同乡,两个人青梅竹马,是一起长起来的。不过那小子天天惹是生非,成天不干什么正经事,就是个小瘪三,我怕她影响晓娥练功,出面警告过他,后来两个人就走动的少了,不过我知道你阿娘总是私底下偷偷接济他,被我发现了几次,还训她来着。”
荣音不由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
“具体的名字我不知道,江湖人都喊他‘阿三’,晓娥也唤他‘三哥’。我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据说是得罪了人,被人扔进黄浦江喂鱼了。“
荣音听得一阵胆寒,低喃一声,“这么说来,我的确还是荣家的女儿……”
“你是在怀疑你不是荣家的女儿?”
余师傅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道:“应该是的,不然你阿娘不会嫁给荣邦安,荣邦安也不会在你阿娘死后还把你留在荣家。”
荣音心想也是,可是不知怎的,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地方说不通,别别扭扭的。
拧眉正想说什么,忽而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动静,一个熟悉的清冽的声音在一阵哼哈声中显得格外突兀,“荣音在吗?”
荣音一激灵,猛地回头,便见段寒霆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了廊下。
白雪皑皑的世界里,他一身青色风衣,茕茕孑立。
有眼力见儿的小徒一眼便认出了段寒霆,惊喜道:“你是少帅?我在报纸上见过你!”
段寒霆淡淡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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