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夏知秋身着石青色飞鹤服高大挺拔,清逸俊朗。
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异常的冰冷。
季菀眸色微颤,正要解释,眼前却忽然一片黑,浑身疼痛压得她说不出话。
夏知秋见她不回答,只当她是承认了,心底烦闷一刻也不愿多待。
听着脚步声远去,季菀扶着一旁的柱子,一抹灼热再也忍不住从她的鼻腔涌出。
点点黑色的血落入地上,很快散开……
季菀呼吸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都说患了疫病,就如同踏进了鬼门关,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症状,怕是没几天的时间了。
“大小姐,城南又出事了。”
这时,小厮急匆匆过来道。
季菀赶忙用面巾挡住口鼻,勉强看清小厮:“我现在就过去。”
一路上,春风冰冷。
季菀看着一个又一个被抬出的尸体,眼底全是死寂。
在这瘟疫中,命如蒲苇,想活太难。
很快,季菀又看到了前日的那对夫妻,只是如今男子的妻子被抬走,而男子紧跟着,默默地垂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刻,季菀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帮忙处理着一切,等忙完不觉来到了父亲看诊的地方。
一搭建的破旧棚子内,苏父佝偻着背,在里面穿梭着。
季菀鼻尖酸涩不已:“爹。”
苏父闻声,抬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快进来休息。”
季菀想起自己的病,没有进去。
迟疑了很久,才道:“爹,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
“放心,爹的身体好着呢!”苏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继续忙碌着手上的事。
季菀站在远处安静地驻足了许久,才不舍得转身离开。
还没走几步,苏父就跑了出来,温声说着:“晴晚,我们再坚持几天,到时就回上京。”
季菀偏头看着苏父苍老的一张脸,喉咙哽咽。
再过几天,她怕已不在这世上了……
第九章 我放你自由
自那天以后,季菀与夏知秋之间的距离仿佛更远了……
这天,京城传来消息,皇上召夏知秋火速回宫。
季菀在远处看着夏知秋接过圣旨,久久没有回神。
她没想到,离别的日子那么快……
夜里。
季菀帮夏知秋收拾行李。
夏知秋看着这一幕,唇齿轻启:“明日清早马车便会来,若你想回上京,可一同回。”
季菀手上一停,摇头温笑道:“不了。”
“我要陪着爹一同照顾这里的灾民,皇上器重于你,你先回去吧。”
她不想在夏知秋面前离世,他走后也好。
听言,夏知秋没再说话。
翌日,马车来得很早。
夏知秋换了一身干净的黑纹官服,看着季菀一一交待着小厮府邸事物,眸色深邃。
终于,季菀说完,目光落在夏知秋的身上。
她竭力克制住身体的不适感,慢慢走上前,沙哑着嗓子:“回沈府了,你能帮我照顾好院子的红梅吗?”
夏知秋略微一愣,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季菀见状,又嘱咐着。
“回去后,记得不要太劳累,早些就依譁寝,挑灯看医术对眼不好……”
说着一些细碎的事,眼看着马车要启程。
夏知秋转身要离开,她再也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袂。
“浩霆……”季菀眼里有些模糊,深深地看着他,想将他的脸刻在脑海,“其实这七年我从未后悔嫁给你。”
夏知秋身形一怔,藏在袖口的手不由得捏紧。
季菀见他不言语,又说:“有些话,我憋在心底太久,今日想告诉你。其实当初你家妹生病,我爹第一时间全力医治,只是未能救过来,也是因此他辞去了御医一职。”
夏知秋听及妹妹的事,一时间喉中如同针扎。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七年的委屈在这一刻说出,季菀心底说不出的轻松,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眼睫微垂,自顾自继续说着:“以前是我太执着于你,耽误了你七个年头,如今在看到这么多生死之后,我发现爱情可能并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说到此处,她眼底含泪,轻轻松开了夏知秋的衣角。
“所以……我决定放你自由。”
夏知秋心口一窒,不知为何不敢去看季菀。
他快步上了马车,帘子将其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天空,渐渐得下起了小雨。
季菀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雨势好像没有停息,越来越大,季菀忙碌着救治灾民,看着外面的雨不由得担忧。
“不好,爆发山洪了,快撤离!!”
外面官兵大喊着。
季菀闻言,连忙安排着所有人开始撤离。
等到了外面,季菀忽然听驻扎的棚子里面传来细细地哭声。
她就要折返回去,可这时,莫子逸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季菀!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
季菀此时脸色苍白的可怕,病情加重鼻尖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莫子逸赫然一怔:“你怎么了?!”
“疫症!”
季菀平淡地说着,将手抽回,而后不顾莫子逸的目光,直接冲进了棚内。
“如果不想染上,就不要跟来。”
莫子逸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山体的流石朝着本就不兼顾的雨棚直接砸了下来!!
“季菀——!”
……
另一边,马车行驶出城。
夏知秋拉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过季菀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他还记得以前看那双眼睛时,总是神采奕奕,可如今那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再没往日那般明亮。
原来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与季菀好似过了半生。
细细想来,他怎不知自己误会了苏家,只心中那道坎他逾越不过。
马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
外面,马夫高声道:“下大雨了,今日怕是不便走了。”
一众人很快下了马车。
有医官看着滚滚阴云的天空,不由得叹息。
“这雨下得那么大,瘟疫怕是要更严重了。”
“是啊,这老天爷怎么这般不留情。”
自古瘟疫水源很重要,下雨后,会导致传染更快。
夏知秋站在雨里,视线却停在了洛城。
许久,他声音清冷:“回洛城!”
……
当夏知秋的马车赶回洛城时,这里已是第二天。
雨过天晴。
他刚一进城,就见原本驻扎的临时住所,现在被暴雨冲毁了大半。
路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夏知秋不由得心慌。
他快步下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苏父的医官而去。
眼看快到南城,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莫子逸。
“夏知秋,你可知季菀患了疫症?!”
“什么?”
夏知秋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
他没有多想,一把推开莫子逸,拔腿往前而去。
不多时,他怔住了脚步。
此时不远处,围满了人。
而人群之中,一破旧的草席上,季菀一身是伤没有任何声息地躺在上面。
霎那间,似有一声惊天巨雷在夏知秋脑海里炸开,震得他无法动弹!
夏知秋看着苏父佝偻着背,沙哑着嗓子道:“晴晚,雨停了,你尽力救助灾民这么多天,现在好好歇息吧……”
话落,苏父苍老的手缓缓落在季菀致死未闭的眼睛上。
“我的女儿……一路走好。”
【添加客服微信号“ytxiaoshuo999"领取充值优惠劵,阅读更优惠!!!】
第十章 生死相隔
那一刻,夏知秋胸腔中的东西仿若被人挖空了去。
他墨色眼瞳中的光晕不停转动着,牢牢盯着那草席上的季菀。
明明前一天,还在跟自己不停嘱咐的季菀,为什么今日便了没呼吸。
不……绝不可能!
“我要去看她,你们在骗我!我要去看她……”夏知秋跌跌撞撞的前走过去。
昨夜大雨,脚下全是泥泞道路,坑坑洼洼的,步子一踏便溅得他一身泥水。
走到草席面前,夏知秋浑然不觉地往前探过去,凝视着季菀毫无血色的脸。
她又在装病吗?
得了疫症?
怎么会呢?往前这些不都是季菀一贯伎俩吗?
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去关心关心她罢了。
“季菀,你又在耍什么伎俩。”夏知秋嘴角竟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季菀,你醒来,我还要接你回上京,你怎得……”
“夏知秋你够了!”莫子逸终于克制不住那即将喷发的怒火,揪住夏知秋的领子,怒喝:“季菀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误会她多久!”
他难以置信自己当初居然将深爱着的女子让给这种伪君子,更不敢相信季菀的尸体都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季菀再骗他,在撒谎!
他到底有多不相信季菀,这些年季菀到底是这么过的!
他想狠狠地揍一顿夏知秋,更想揍一顿当年的自己!
“莫将军,放手吧。”
苏父沧桑的声音响起,莫子逸纵有不甘,却还是放下了夏知秋的领子。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苏父弓着背艰难的站起身,悲叹道:“浩霆……我们没有骗你,晴晚早已得了疫症……已经去了。”
夏知秋想起前些日季菀疏离的举动,忍不住道:“疫症可治,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怎会变成这样。”
说起这里,苏父眼神湿润,心间痛苦更是倾泻而出,“我们刚刚发现晴晚的时候,也曾想救她,可是我们却发现季菀的身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并且这毒,已经侵蚀了晴晚身体恐有三年之久……”
三年?
苏父的一字一句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刃扎进夏知秋的心里。
原来季菀从来没有装病,她是真的病了。
夏知秋脚下像是空了一片,险些要跪下去。
“晴晚从来都不让我们担忧,受的委屈都藏在心里从不让人知道,哪怕自己已经病入膏脸上却喜欢笑盈盈的,浩霆,但她自从嫁给你之后,这些笑容都是苦涩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浩霆,如果你真想让晴晚安息的话,就让我带她回苏府葬了吧。”苏父沉重的祈求着。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父的身体逐渐衰老,耳边白发越来越多。
若不是莫子逸再身旁搀扶,只怕也要站不住了。
夏知秋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哽咽得再说不出话。
白布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季菀的脸,他来不及再看她最后一眼。
夏知秋心中和季菀的种种被一丝一缕牵引出来,却又像是被人狠心斩断,再看,便是碎成星光点点消失不见。
最终,他阖眼将那一滴清泪硬生生逼回去,沉声才答:“好。”
相关Tags: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