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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4-20 11:05:1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她心悦他,天下皆知。
可他呢?
回想起往日那些言笑晏晏的画面,她骤然红了眼,只感觉心脏被人两端拉扯着,生怕下一刻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孤,今日身体不适,此事容后再议。”她的语气还算沉稳,不至于暴露心中那点怯弱。
傅容屿本该拒绝,却不知为何,推拒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但听见姜乐橙此言,便僵直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玉圭被他捏得生生碎了一角,碎玉划破手心,鲜血渗了出来。
长乐宫一片狼藉,姜乐橙将宫中的东西砸了个遍,直到宣泄到没有力气,她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眼神变得木然。
想到母君临走时,切切对她叮嘱:“珠儿,自古国师决不能和女帝成婚,不然昭国会有灭顶之灾,你是帝王,要以天下为重。”
天下为重,她为轻。
可即便她想要不顾这天下,也不能不顾他的心意。
她仰头,戚然闭上眼,将要掉下的眼泪又流回心间。
夜深天寒。
长乐宫中酒气弥漫,姜乐橙一杯接着一杯,已经喝得两颊砣红。
自从登上这帝位之后,她再也没有这般放纵过自己了,可今夜,她只想一醉方休。
兴许醉了,就能短暂地忘记那些烦忧。
殿外突然一阵骚乱,有人高喊:“来人啊,长乐宫偏殿走水了!”
姜乐橙又倒了一杯酒,却是笑了,半分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瑜匆匆推开殿门跪下:“陛下,长乐宫起火,请陛下移驾!”
姜乐橙饮下一杯酒,醉道:“移去哪里?他不就是想要孤死吗?孤就如他所愿又如何?”
长乐宫乃天子居所,怎么可能会有人敢疏忽至此?这皇宫除了他傅容屿,还有谁敢派人在长乐宫纵火。
她若是死了,他便也能得偿所愿的让信王登基为帝了。
裴瑜拱手上前:“陛下醉了。”
姜乐橙恹恹摇头,声音略带些委屈:“孤没醉,孤只是高看了人心。”
她以为世上真情难求,郎心不移。
她以为许下的誓言就不会悔改。
可原来,到底是她执迷不悟罢了!
眼见火势愈大,裴瑜只好强行带走了已经喝醉的姜乐橙。
正阳宫。
一夜梦沉,大醉忽醒。
裴瑜跪在姜乐橙跟前请罪。
姜乐橙坐在案前,眼神带着些宿醉的迷离:“昨日是你救驾有功,孤不怪你。”
裴瑜却还是跪着未动:“昨日长乐宫大火,有人趁机救走了软禁起来的信王。臣有罪!”
姜乐橙的神色顿了顿,忽然自嘲一笑:“好一招声东击西,他也不怕真的烧死朕!”
裴瑜表情悲愤,终于忍不住劝道:“陛下,到了如今地步,切不可再手下留情了,国师在宫中已经是树大根深,若是再……”
没待他说完,姜乐橙一眼看了过去:“你在孤身边这么多年,该明白孤。”
她可以负了天下,唯独舍不得负了他。
都说君王薄幸,可能,她终究做不了一个明君吧。
“你去,请国师来。”姜乐橙看了一眼镜中人,“来人,给孤上妆。”
书房。
傅容屿进来的时候,姜乐橙正斜卧在贵妃榻上。
冷冽的空气中仍能嗅出一丝酒意,他的眉头不着痕迹的一皱。
见到他,姜乐橙神色如常,叫他上前:“国师的丹青是宫中画得最好的,今日你为孤画一幅。”
傅容屿淡淡一声应下,走到书桌前,执笔勾勒。

不多时,一幅传神丹青便画好了。

姜乐橙看着那幅丹青,嘴角微微上扬:“还是只有你才能画出孤的神韵,只可惜,国师跟孤终究不是一条心。”
说完,她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一手将那幅刚画好的丹青丢进了火炉里!
火苗一下吞噬了姜乐橙画中的眉眼,傅容屿脸色一沉。
姜乐橙定定看着他,难掩眼中悲寂:“傅容屿,是不是孤不做这个女帝,你便能站在孤这边?”
傅容屿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里却幽深一片。
他拱手道:“陛下醉了。”
陛下醉了,他却很清醒。
昨日大殿,群臣劝谏她择夫,她分明推拒不已。
看似情深,实际一切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如何能当的真。
姜乐橙眼眸一痛,从怀中摸出一只虎符放进他手中,神色怅然:“孤把刀给你,就算你容不下孤,也请再等一月,一个月后,但君所求,无有不应。”

第七章 月圆夜

过了半月,朝堂上物议哗然,众臣联名上表请奏。
“陛下,信王现下在北境拥兵自重,连下五诏也拒不回朝,分明是要造反啊!”
朝堂之上,只有傅容屿没有说话。
透过帝王冠冕上的琉璃珠帘,姜乐橙看向他:“不知国师如何看待此事?”
傅容屿站出来,回首看了众大臣一眼,谏道:“众臣所言乃无稽之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一说,如今北境蛮夷虎视眈眈,若让信王回朝,必让蛮夷生出狼子野心。”
话音刚落,便有朝臣反驳:“蛮夷之国岂有能力攻我大昭,蛮夷不过疥癣之患,信王才是狼子野心!”
听着傅容屿为了信王与群臣争辩,姜乐橙心中说不出的悲凉。
明明他身为国师,是那个全天下最应该站在她身边之人,可如今天下都站在她这边,只有他,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
世人皆知,信王有勇无谋。
姜乐橙不明白,为什么傅容屿会抛却她,而选择拥护这样一个人。
难道说,他爱的人已经变成了明浅吗?
中书令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国师这般袒护,可是与信王沆瀣一气,意图谋反?”
闻言,姜乐橙的脸色跟着一变,心里像是被戳痛了一下,忽然厉喝一声:“够了,大殿之上,成何体统!此事孤自有决断,退朝!”
满堂寂静,傅容屿看着她离开,神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绵长的宫道上,绿瓦红墙上盖了厚厚的积雪。
姜乐橙脚步格外沉重,她的身影压抑着难以丈量的重担。
裴瑜在她身后躬身道:“陛下,祭坛已经出来了,还有几天就能用了。”
姜乐橙脚步一滞,眼中这才多了一丝神采:“尽快安排下去,准备重启祭坛。”
终于,一切都快结束了。
裴瑜应下,又道:“明日又是十五月圆了,还是跟往常一样,换九十九死囚吗?”
姜乐橙眼中又黯淡下来:“你去安排吧。”
裴瑜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在宫道,姜乐橙一个人往前走。
她看着雪地里只剩自己那一双孤寂的脚步,有些出神。
这条帝王之路,走着走着,便真的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了。
终究是她弄丢了那个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将她丢下了?
忽然,眼前出现一双祥云纹路的靴子,她一抬头,就撞进了傅容屿那双深若沉水的眸子。
姜乐橙一下愣了神,看见他那阴沉的脸色,她便知道,方才她与裴瑜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傅容屿冷冷道:“重启祭坛要以三千百姓祭天,陛下杀孽如此深重,真不怕天谴吗?”
这竟是在诅咒她遭天谴了?
姜乐橙收紧五指,凄凉一笑:“来人,将国师带下去,软禁未央宫,任何人不能相见!”
重启祭坛,要么生祭三千百姓,要么用她的帝王之血献祭。
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是昭国一场大灾,她绝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未央宫,傅容屿已经被软禁一天了。
他抬眼,便看见天边明月高挂,逐渐变圆。
他的眼眶骤然变得血红,一把将案前的东西掀翻,整个人变得无比狂躁。
殿外,姜乐橙听着门内傅容屿痛苦至极声响,终究还是挥了挥手:“将人带进去吧。”
那九十九个死囚进了殿,殿门又沉沉关上。
姜乐橙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殿中立时响起的惨叫声好似鞭子一般抽打在她心上。

第八章 伽蓝诅咒

一刹那,心如刀割。
姜乐橙的手在衣袖中发抖,每一次月圆都是一场比死还难的煎熬。
翩然大雪中,她脱掉外袍,跪在明月之下。
喃喃哀道:“母君,儿臣不孝,没有听母后之言与国师保持距离,才让上天降下如此恶咒。”
伽蓝恶咒,每逢月圆,必须得以九十九人命才能暂时安抚,要想解除只能重启祭坛。
三年,死的人已经太多了,该结束了。
姜乐橙在门外站了许久,眉间染了一层寒霜,直到身后大殿没有了一丝声响。
她才不忍地闭上双眼:“将国师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换身干净衣袍,解除国师的禁足。”
裴瑜抱拳:“是。”
姜乐橙顿了顿,又道:“明日皇城之东,开祭坛,将一切都准备好。”
裴瑜犹豫了一瞬:“陛下万金之躯,还是不要涉险,臣可以再调三千死囚来生祭!”
姜乐橙摆了摆手,沉重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她是大昭的帝王,哪怕死的是死囚,却也是大昭的百姓。
即是她的错,就该她来还。
姜乐橙转身,深深看了一眼大开的殿门。
里面,傅容屿一身是血倒在地上,殿中又是尸堆成山。
曾经那个君子谦谦,丰神如玉的少年郎,因为她的缘故变成了如今模样。
如果他们只是平民,是不是就不用管这天下,是不是就可以携手同行?
罢了,罪孽都由她来背负,而他还能做一个干净清明的国师。
姜乐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
……
昏睡了一夜,傅容屿再醒过来,侍从云年就守在他身边。
“国师,昨日宫中又抬出去了九十九具尸体。”
傅容屿五指收紧,心中痛惜,又是九十九条人命。
他叹息一声:“陛下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是那把皇帝的座椅让她变的。
让她变得面目全非,再也不是他的小姑娘。
傅容屿神色凝重,沉吟良久,终于从怀中摸出虎符交给云年:“拿着虎符,去东郊大营调兵,传书信王,三日后兵谏皇城。”
天寒大雪,皇城之东。
祭坛已经全然从河底显露出来,祭礼也已经准备好。
姜乐橙走进皇室宗祠,里面香烛成排,正中供奉着昭国历代女君的牌位。
昭昭帝德,烈烈先祖,说不定今日之后她就会成为这其中之一。
姜乐橙跪在青石砖地上,语气沉痛:“诸位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姜乐橙百拜。今日如此,百般错处都在孤。”
“若知女帝倾恋国师会让国师嗜杀入魔,孤当初万不该接这女帝之位,以致如今百姓受难,灾降大昭,皆是孤之罪,自该由孤亲手了结……”
是她辜负了母君嘱托,辜负了众臣所望,更辜负了百姓所期。
做君王,她罪孽昭彰,无颜面见先祖,可做姜乐橙,她却百恋无悔。
“孤以大昭天子之名告罪于天,愿以帝王之血魂诏六神,望诸位列祖列宗护佑,收回神怒,以灭国师伽蓝诅咒!”
姜乐橙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宗祠烛火摇曳,她眼中映衬着火光。
若今祖宗有灵,望成她所愿。
成,是身死无憾。败,是得偿所愿。
踏出宗祠的那一刻,姜乐橙眼中静若枯井:“摆驾回宫,封闭帝宫,传诏百官,孤,重病歇朝。”
裴瑜看着她,胸中悲切,在她跟前跪下:“陛下三思,现在后悔,一切还来得及!”

第九章 只输一人

姜乐橙淡淡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裴瑜,记住你的位置。”
裴瑜忽然红了眼,压抑住吼间那一丝哽咽:“臣。遵命!”
歇朝两日,停了两日未下的雪,好像又要下下来了。
姜乐橙坐在大殿,远远便能听见皇城外,杀喊声震天。
裴瑜近前来报:“陛下,信王起兵作乱,国师里应外合,如今已经杀到皇城,陛下,臣护着你从密道离开。”
她缓缓摇头,眼中并不意外,一切正如她所料。
两日了,自她传旨病重,朝中大臣无不跪在殿外求见于她,相问病情。
可唯有傅容屿,不曾相问,不曾请见。
不说昔日情分深浅,为臣之责,他甚至连做做戏都不肯了。
姜乐橙叹了一口气,想来,情意已尽,他真的不爱自己了。
一月之期未到,他便连这几日都等不了了。
不过如此也好,她死了,想来傅容屿也不会为她而感到难过,倒是也能走得无牵无挂。
只是如此一想,心中总是一阵阵闷疼。
她看着一片空寂的大殿,沉声道:“裴瑜,铺陈纸笔,孤,要下圣谕。”
这道圣谕,也许便是她能护他的最后一程了……
拟好诏书,姜乐橙将它递给裴瑜:“你拿着孤的圣谕,召集百官,面呈于天下。”
裴瑜意识到什么,双膝跪在她跟前,不肯接旨:“陛下!”
姜乐橙眼眶一酸,她将诏书放到裴瑜手上:“他既然想要孤让位,孤便成全他。”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成全了,再多,她也做不到了。
但愿,如君所愿吧。
姜乐橙心中清楚,一旦明浅继位,天下谁都可活,唯独她必死无疑。
她坐回帝位之上,面色凝重:“裴瑜,这是孤,最后一道圣谕!”
裴瑜死死握住手里的圣谕,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他竟控制不住眼泪掉了出来。
他神色肃穆,无比认真含泪跪拜:“臣,骠骑将军御前总领裴瑜,谨遵陛下谕旨!”
姜乐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静静俯视着大殿。
从她生下来,母君便将她当做女君培养,是注定要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只是,情之一字,叫她终究辜负母恩,明知死路一条,却还是亲手将杀她的利剑交了出去。
巍巍皇城已经一片狼藉,白雪被鲜血染红融化,到处都是杀喊声。
信王明浅一身铠甲推开殿门,在殿下仰望着安然坐于龙椅上的姜乐橙,而后一步步走上那九十九级的帝阶。
她冷笑一声,沾着血的长剑指着姜乐橙:“姜乐橙,你输了。今日就让母君在天之灵看看,当初选你为帝是大错特错!”
姜乐橙淡淡看着她,眼中泛不起一丝澜漪,轻叹了一口气:“孤若杀你,他这么多年的良苦用心便都付诸东流,你记住,你从不是孤的对手,孤从来只输给了一人。”
一个她永远都等不到的人。
明明当初说要与她在一起的人是他,如今舍弃她的人还是他。
她从未打算食言,一直都在盘算着要嫁与他,可他没等她。
没等她做好这一切,他便已经变了。
明浅见状,嗤笑一声:“听说陛下已经让人挖出祭坛,想必是为臣登基为帝做好了告罪于天的准备,陛下,请吧。”
姜乐橙敛去眼中悲凉,直直看向明浅:“孤可以去,但你可能回答孤三个问题?”
明浅愣了一下:“你说。”
“第一,他日你登基为帝,可会善待天下百姓?”
明浅得意无比:“自会如此,待我登基,天下都是孤的子民。”
“第二,我大昭朝堂皆是忠臣良将,你可会量才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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