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只能一口!”应淑连忙把鱼端开。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你今天这鱼怎么卖?你三哥再买两条!”
“价格没变,还是大鱼大鱼一斤一块二,小鱼一斤一块。”应淑扬声让所有围观群众都听见价格,然后转头对刘老三说:“三哥,这两条鱼我送你。能不能这两天帮我震一下场子。”
应淑脸嫩,应小满年纪小,顾客都不怕他们。现在的民风彪悍,没后世那么有素质有礼貌。应淑已经感受到一些蠢蠢欲动的视线了,免费的试吃约莫会疯抢起来,这点是她没考虑周全。
刘老三眼一亮,“包在三哥身上!”
说完,立马横刀站到应淑旁边,虎目一瞪,不安分的人立刻就老实了。
“鱼只有一条,大家都能试吃,一人一口,先来先得!”
应淑端着鱼,她没让后面的人自己夹,而是自己蒯下来一口的量放在另外的盘子里。也得亏卫生观念还没上去,只要有吃的就不嫌弃,不然这么多人共用一个盘子,心理上就过不去。
大多数来试吃的都没有买鱼的意思,就是来白吃的。应淑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每个人吃完都问一句:“好吃吗?跟国营饭店的清蒸鱼比怎么样?”
哪有那么多人吃过国营饭店啊,国营饭店的清蒸鱼五块钱一份!
“好吃!比国营饭店的好吃!”
“好吃!我吃过最好吃的鱼!”
半条鱼试吃完,有个姑娘卖鱼、送比国营饭店还好吃的蒸鱼汁的消息就传遍了黑市。
宣传打出去了,又是真的美味,应淑的鱼很不愁卖。毕竟黑市的价格普遍比供销社和商店都贵出一截,来黑市卖东西的人家庭条件都不错,买条鱼解馋虫的人有不少。
“价格太便宜了,妹子。”刘老三为了两条鱼已经改口了,跟应淑推心置腹:“县城国营饭店的清蒸鱼五块钱一盘,每盘是两斤多鱼。你的鱼只差蒸熟的功夫,比国营饭店便宜一大半啊!”
味道这么好,不论是拿出去送礼,还是待客,又或者是自家人吃,都很上得了档次,比在国营饭店买鱼实惠多了!
刘老三心痒痒,他想收了应淑的鱼,转手运到县城卖,肯定比在镇上卖得更红火。
应淑不知道刘老三转念打起倒卖的主意,她的鱼已经卖光了,和高兴得快撅过去的应小满一起收拾完桶,准备打道回府。
“姑娘,你是卖清蒸鱼的?已经卖完了啊,明天还来不来?”
第10章 没兴趣掺和别人的家事
问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穿着半新不旧的白棉布上衣和蓝布裤子,虽然朴素无华,但衣裳干干净净,没有一个补丁,是讲究的体面人。
“还来的,阿姨。您是想买鱼还是想试吃?”
“我想先试试味道。”
嗯,那就是想买鱼了。应淑朝中年女人友善地笑了笑:“我都是凌晨来,五点半到这,您想试吃的话,记得早点来,晚了就没了。”
“行,我明早在这等你,你别换位置啊。”
“肯定不换,您放心来就是。”
送走中年女人,应淑算了算收入,光今日一天的,就比之前两天还要多,她还担心几十年后的方法会水土不服呢,没想到试吃会这么受欢迎。
按这个势头下去,她绝对能在收手前赚到远超出想象的一笔!
“今天全都卖完了!小满,有什么想吃的?姐带你去吃!”
应小满惊喜:“真的?!”转念一想又坚决摇头;“不行,我不吃。咱们还得还和璞哥钱,省着点花。”
应淑皱起眉头,钱可不是省出来的,苦哈哈的省那么点钱,不如吃饱喝足卖力多赚回来!
这大概就是两代人截然不同的生活观了。像应小满这代人,从小条件艰苦,不管以后多富裕,都改不了骨子里的节俭。
见应淑非要带他去吃饭,应小满急忙哄劝道:“姐,别出去吃了,你给我做面条吃吧,你做的比饭店做的还好吃呢!”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应淑赞同地点点头,比起厨艺,她不虚任何人!
“我刚买了五斤白面,一点没吃呢,正好拿来做面条。缸里还留了两条鱼,咱们用鱼熬个白汤,再加点干蘑和菜心儿,牙都能鲜掉!”应淑说着,自己也来了劲儿:“既然咱们要吃顿好的,干脆去裴和璞家,和三姑奶奶一起吃!”
应小满连连点头,骑上车去裴和璞家找三姑奶奶通气,应淑则赶回裴卫东家拿她那五斤白面,两人说好,要是三姑奶奶不方便,就在河边碰头,另找地方做面条。
“小满和裴和璞都是正发育的男孩子,能吃得很。四个人一斤面也不知道够不够,还是拿一斤半……”应淑钻进稻草棚,去架子底下翻找面粉。
那架子简易得很,是应淑用两根木棍一张木板临时搭起来放衣服的。她把面粉藏在衣服后头,只要不特意翻找,明面上看不到。
可应淑扒开衣服,手往里一伸,却没摸到面粉!
应淑动作停顿,猛地扒拉开衣裳,弯腰朝里头看去。
诶,不是,她的面粉呢!她好端端的五斤面粉怎么没了?
应淑又里外找了一遍,面确实是不见了。
她冷静下来,冷笑一声,好端端放在架子里头的面粉又没有长腿,怎么会凭空消失,无非是有人进来拿走了,裴卫东天天在家里呆着,不知道见没见过这个偷面贼。
光线最明亮的堂屋,裴卫东正在收拾他的书。
没剩几天开学,他的行礼还没收拾好。幸好娘今早凑够了粮票,解决了他心头最大的忧患。
要是没粮,他有什么脸跟大学里的天之骄子们站到一起!裴卫东想起高中时的窘迫,紧紧捏紧了拳头。
他再也不会用黑面窝窝沾别人的剩菜汤来填饱肚子了!
粮食让他抬不起头,书却能帮他挽回尊严。裴卫东仔细挑选着他仅有的几本书,听见“吱呀”一声,应淑满脸焦急地推门跑进来。
“卫东,怎么办呀……”她魂不守舍地抓他的手腕,害怕得微微哽咽,苍白的面孔挂着泪珠,犹如海棠逢雨,楚楚可怜。
裴卫东的目光集中在她脸上,一时忘记了对她的厌恶。
被应淑无助依赖的感觉分外美妙,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她肩上,放缓了声音:“急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应淑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我放草棚里的面找不到了,里头放了老鼠药……要是有人吃了死掉怎么办!会不会有警察来抓我?”
裴卫东一把推开应淑,不动声色地背靠桌子,悄悄收起书旁的粮票:“别瞎说了,白面里怎么可能有老鼠药!”
应淑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捂脸呜咽道:“我再跟你吵,人命关天的事儿会骗你吗!那面是别人药耗子剩下的,也不能给人吃就扔了,我看着可惜捡了回来……我哪来的粮票买得起白面!”
裴卫东听到最后,已然信了八分,他脸色铁青,朝应淑怒吼:“你捡别人扔的东西做什么!?毒死人了你能负责?”
“我,我看是白面,扔了可惜……”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再回去找找,兴许是放在了别的地方。我去找娘问问,看她有没有看见。”
应淑擦干了眼泪,目送裴卫东火急火燎地冲出去。
面里当然没老鼠药,有没有老鼠药跟旁人有什么关系?只有那白面经手,出事脱不了干系的人才会火烧屁股一样急。
白面被他们拿走换成了粮票,再找回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但就算拿不回来,应淑也要让他们狠狠吃个苦头。
只是,现在她又该从哪儿再弄两斤白面来做面条?
应淑站在稻草棚旁边,愁眉苦脸地叹起了气。
“怎么了?”
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应淑吓了一跳,急忙转头望去。
另一个姓裴的站在墙另一侧,探出半身撑着墙头,正挑眉打量着稻草棚。
被他撞破裴卫东赶她到稻草棚里住着了。应淑有些窘迫,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最落魄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奶奶让我来看看。”
她迟迟没有过去,三姑奶奶怕她遇上点什么事。
应淑再次尴尬了一下,她移开眼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要不改天,今天……不太方便。”
“香婶拿走了你的面?”
应淑沉默,他大可不用那么敏锐,猜到也就算了,还要一口揭穿她的难堪。心不大点就被他直接锋利的话戳成筛子了。
反正什么都被他猜到了,应淑也不再继续瞒他:“裴老太拿我的面给裴卫东换了粮票。”
裴和璞毫不意外,裴卫东穷要面子,一定会带着足够的粮票上京,裴老太哪会舍得放过送到嘴边的肉。
不如说应淑已经足够谨慎,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没让裴老太发现她在卖鱼。要是让裴老太发现她有钱……
裴和璞没什么温度地挑了下嘴角。不过他不像三姑奶奶,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更没兴趣掺和别人的家事。
裴和璞跳过这桩话头,说道:“奶奶和小满还等着,先用我那儿的面吧。你明天再还我。”
应淑怔住,刚想说什么,裴和璞已经动作利索地跳下墙头,消失在墙后,背影强势不容置喙。
“……”应淑一时说不出话,她没想拒绝,只是想道声谢,他跑那么快干嘛!
裴和璞腿长,一转眼脚步声已经走远。应淑赶紧抬脚追上去。
她平时出入总走裴卫东家的后门,隐蔽,挨着白桦林,不容易碰见谁。裴和璞发觉了她的习惯,也是从同一条路过来的。应淑照旧从后门出来,紧走了两步,便在白桦林边的小路路口看见了裴和璞。
应淑张嘴想喊住裴和璞,声音还没出口,视线的角度错开,她看见裴和璞对面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她分外熟悉,是裴卫东。
裴卫东脸上挂着客气有礼的微笑,跟裴和璞一身桀骜相比,真是再斯文俊秀不过。
“和璞,你刚才去我家了?找我有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