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入心口的那一刻,痛疼瞬间传遍了全身。
颜正梅转头看向墨文辉,希望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丝的担忧。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冷寂。
那冷冻的她浑身发僵,拉着她堕入了黑暗。
冬月的夜,雪花漫漫。
凤仪殿内烛火明明。
颜正梅被心口强烈的痛折磨着醒来。
她紧压着伤口,忍痛缓缓坐起身。
守在一旁的秦刹见她醒来,将一瓶药递了过来:“你命大,箭再深一寸,就没救了,这是太医署刚配好的伤药,每日三次。”
颜正梅接过药,道了声谢。
四顾却不见墨文辉,她眼神黯了黯:“主子他……”
“主子在澈王府。”
闻言,颜正梅握着药瓶的手微微收紧,只觉Ṗṁ得伤口越发的疼。
秦刹看着她苍白的脸,沉声劝:“主子心里没你,你……好自为之吧。”
他的话字字有力,砸在心上铮鸣不止。
颜正梅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见她这般,秦刹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窗子未关,吹进屋中的冷风打在身上带着整个身子都发冷。
颜正梅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思绪翻涌,一夜未眠。
颜正梅的伤养了几日才可下地。
而这些日子,墨文辉从未来过。
这日,颜正梅上了药,想着出去走走,便也未带面具。
可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王府。
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院,颜正梅心里五味杂陈。
许久,她才迈开步子往里走,却不想刚进王府,就看到墨文辉揽着秋南枝迎面走来。
颜正梅愣了下,怔怔的看着两人。
而墨文辉也没想到会看到她,习惯性的皱起眉。
颜正梅瞧着,眼神一黯,而后跪下行礼:“见过主子。”
动作牵扯伤口,又是一阵撕裂的疼,连带着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墨文辉看在眼里,心中无端升起了几抹烦躁。
而一旁秋南枝看到颜正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上次我受惊昏迷,听说文辉斥责了你,我已经同他说是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说着,手挽上墨文辉的手臂,侧目看他:“不过说起来,她与我当真有几分相像,若不是在你府中见到,怕是要错认。”
此话一出,颜正梅下意识看向墨文辉。
第八章 心死
墨文辉脚步一顿,看了眼颜正梅,然后置若罔闻地迈步离去。
冷风吹过,带动着发丝飞舞。
脚步声渐远,颜正梅回头望向墨文辉的背影,心渐渐沉寂。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迈动僵硬的腿往院内走去。
花草树木,砖瓦柱石,处处熟悉也处处陌生。
颜正梅一步步踱过这个她生活了十二年的王府,最后脑海中就只剩下了墨文辉的面容。
阳光透过枝头的雪,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颜正梅睁眼直视着,刺得眼眶微热。
她在王府呆了整日,入夜才离开回宫去,
凤仪殿。
颜正梅对镜看着心口处的伤,一闭眼将白色药末覆了上去。
一瞬,刺痛袭来,疼得她冷汗直下。
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未听到。
直到这阵痛过去,她睁眼,才看到镜中映出的人。
看清面容,颜正梅慌乱地将衣衫合起,起身行礼:“见过主子。”
墨文辉扫了眼妆台上未合盖的药瓶:“伤如何了?”
颜正梅抿唇,谎说:“已无大碍。”
墨文辉的眼底闪过什么,也不戳破。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在屋内蔓延,气氛慢慢压抑起来。
颜正梅踟躇了下,开口:“主子来可是有事吩咐?”
指敲声一顿,墨文辉的声音响起:“今日起,你的面具不准再摘下。”
他的声音透着冷。
颜正梅怔怔的看着他,不明所以:“为何?”
她压着心里的情绪,轻声问。
可墨文辉只是说:“你只需听令。”
听到这话,颜正梅的心一沉再沉:“若我不呢?”
墨文辉的眼神瞬间薄凉:“那我就让你这面具永远都摘不下来。”
颜正梅身体一僵。
墨文辉的神情掩在烛火中瞧不真切,颜正梅却还是望着。
许久,才哑声开口:“颜正梅跟了主子十二年从未违命,便是主子要我去死也心甘情愿。可如今,颜正梅就只问主子一个问题,我究竟是不是当年大理寺卿府走失的女儿?”
闻言,墨文辉的眼神一冷:“不是。”
他否认的干脆。
颜正梅望着这样的他,只觉心像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如果我真的不戴上面具,你是否真的会那般对我?”她半垂着头,继续问。
“是。”墨文辉站起身,“明日起,枝枝入主中宫,你搬回王府。”
他扔下这句话,起身就走。
颜正梅看着墨文辉渐行渐远,慢慢融入黑夜中的背影,恍然明白。
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十二年前,他于肮脏市井朝她伸出手,如同一束光,给她救赎。
但从十年前开始,她于他而言,就只剩替身二字!
秋南枝不在时,她就留下,秋南枝在时,她便消失。
风遇山止,船靠岸停。
她和墨文辉这十余年的纠缠,也该结束了。
颜正梅转过身,看着放在妆台上的面具,走过去将其拿了起来。
她指腹一点点抚过上面的纹路,深深浅浅。
就如同自己陪墨文辉这十二年,起起落落。
烛光下,金色面具反着光。
颜正梅看着,随即扬手,将它抛进了燃着的炭炉中。
第九章 毒药与解药
这是她第一次违背墨文辉的命令。
颜正梅看着那火焰猛地燃起,又在炉盖下忽的消失,刚要迈步离开,却见门口走进一人——
秋南枝?
墨文辉不是说她明日才入宫吗?
秋南枝看出她的疑惑,边打量着凤仪殿边走上前,眼中满是嫉恨。
如果没有颜正梅,这一切都会只属于她!
想到这儿,她眼中恶意更深。
“刚刚文辉来过?可同你说了我要回来的事?”秋南枝问着,坐在椅子上。
“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颜正梅回着,眼中带着防备。
从上次省亲回来后,她就知晓秋南枝对自己的恶意。
闻言,秋南枝笑了笑:“住在这里的感觉如何?”
她问着,手抚着红木桌,“或者说,当文辉妻子的感觉如何?”
颜正梅身子一僵:“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
秋南枝说着,看着颜正梅这张与自己相像的脸:“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是我胞姐,大理寺卿府走失的那个女儿。”
颜正梅闻言怔愣:“你早就知道?”
“是啊,知道。”
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嫉恨。
她见过墨文辉太多的样子,却很少见到他会对一个人这般喜形于色。
除了颜正梅!
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奴婢,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可偏偏颜正梅是自己的姐姐,和自己有着同样的身份!
颜正梅看着沉默的秋南枝,心中不安:“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秋南枝沉默了瞬,然后慢慢从袖中拿出一瓷瓶:“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吃下解药,离开文辉永远不再回来。”
颜正梅看着那瓷瓶,没有动作。
“二是我会让文辉亲自下令处死你,别怀疑,我能做到。”
秋南枝将那瓷瓶放在了桌子上,起身向外走去。
却在出殿那刻,回头望向颜正梅:“姐姐,你忍心看妹妹和文辉明明相爱,却因你之故不能在一起吗?”
夜风吹来,格外的冷。
颜正梅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才走上前拿起那个瓷瓶,而后慢慢收紧了手。
一夜倏忽而过。
颜正梅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走到殿门口,召来不远处的太监:“去帮我和皇上说,就说我在王府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