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晏少康复,来,咱们走一个走一个。”
有人附和,说笑声从窄窄的门缝中溢出。
林以柠只是在听到“yan”这个姓氏的时候脚步停了一瞬,她无意窥听别人的秘密,门缝里却倏然响起熟悉的男声。
“妈的,这一拳生生给老子断了根骨头,要不是老子命硬,非得折在他手里。”
“你哥下手这么狠?是想要你这个弟弟的命?”
男人呵笑了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又不是没有要过弟弟的命?”
林以柠认出了这个声音,她第一次去ROLA的时候,那个喊晏析“哥”的三角眼男人,叫晏槐。
后来他的妈妈梅萍到晏老太太面前哭闹,说是晏槐被晏析打断了肋骨。
包间里,有人讶异,“这话怎么说?难不成你哥还闹出过人命?”
晏槐嗤笑了声,“要不是那老不死的偏心,他早就应该去蹲局子。”
林以柠心中愕然,脚下像是灌了铅,挪不动半分。
身后蓦然传来轻细的高跟鞋声。
“林小姐,偷听这种事不太好吧?”
林以柠倏然回头,却是赵意浓。
包间的木格门刷拉一下被拉开,里面男男女女一群,晏槐坐在正中间,直直朝林以柠看过来。
赵意浓笑了下,幸灾乐祸地看着林以柠,等着她怎么圆场。
包间里有人认出赵意浓,笑呵呵地打招呼,“赵小姐。”
赵意浓扯了扯唇,没搭理对方。
晏槐的视线流连在林以柠身上,三角眼眯了眯,“这是……”
目光粘粘,带了明显的兴味。
赵意浓忽而变了脸,“管你什么事。”
说罢,赵意浓抓住林以柠的手腕,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待走到没人的地方,赵意浓才有些嫌弃的松手,又看了看林以柠,有些不再然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晏槐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我知道。”林以柠抿抿唇,没想到赵意浓会有这样的举动。
“谢谢。”
赵意浓的神色有些尴尬,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的。
“谢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
安静了半晌,林以柠忽然开口:“你知道晏楠的事情吗?”
赵意浓看向林以柠,美目中有一瞬的怔然。
“你怎么不去问晏析,他不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赵意浓说话的语气不太好,依然是她一贯的高傲。
林以柠顿了顿,“这是两回事。”
赵意浓被林以柠的话噎了下,轻呵了声,再看向林以柠的时候,眸中带了些审视。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晏析喜欢的,性格软软绵绵,人也无趣……你确定,你想知道?”
“是。”
林以柠听胡杨提起过晏楠这个名字,也隐隐约约猜测过一些。她知道对晏析来说,晏楠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她想多知道一点,却不太敢去问晏析,怕不小心触碰到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至于晏析身边的人,没有晏析的首肯,他们不会说。或许,赵意浓会是一个突破口。
林以柠再回到包间的时候,方丹丹和祝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柠柠,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打你电话都没人接。”方丹丹开口道。
林以柠牵起嘴角笑了下,“肚子……有点不舒服,走吧,我叫了车。”
方丹丹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林以柠神情怪怪的,却也没有多问。
几人下楼上了车,林以柠降下车窗,夜风涌进来,将混沌的大脑吹得清明了几分,城市的夜色自眼前飞速掠过,赵意浓和她讲的那些事也变成了一帧帧的画面,从眼前经过。
赵意浓说,晏楠是晏璐清唯一的儿子。
晏璐清十八岁的时候跟着一个穷小子私奔,后来被抛弃,再回到晏家的时候,就领着晏楠。
晏楠小晏析一岁,晏老太太心疼女儿,不再计较她当初的无知和冒失,认下了个外孙,晏析当时才五岁,对这个新来的弟弟也格外照顾和宠爱。
因为身世的原因,晏楠的性格一直有些内向和自卑,小的时候在学校常常被同学取笑和欺负,每每这个时候,晏析便会将那些欺负晏楠的人狠狠揍一顿。
时间久了,便再也没人敢欺负晏楠。
许是因为晏析的维护,晏楠也格外喜欢这个哥哥,日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晏析身后。晏老太太看着兄弟俩一天天长大,心中也倍感安慰。
变故发生在晏析十八岁那一年。
他从小喜欢赛车,成年之后拿到驾照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晏楠一起去跑山路赛道。
车子是晏璐清送给晏析的成年礼物,一辆超跑,晏析兴致勃勃地带着晏楠出门试车,却在京江路上遇到了一场交通事故。
对方醉驾,车子直直撞过来的一瞬间,一向安静内向的晏楠却抢了晏析手里的方向盘,疯狂地往左侧打。
“砰——”的一声,天崩地裂。
醉驾的车子直直撞上了副驾驶的一侧。
那场交通事故,造成了1死3伤。
超跑报废,晏析只受了皮外伤,而晏楠却因为脑部被撞击,成为了那个伤亡数字里的“1”。
城市的夜色浓稠,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林以柠坐在车子里,瞳色怔怔,视线落在车窗外,却有些失焦。
难怪晏析说,他纹这个文身,和她喜欢这个纹身的原因是一样的。当他从小宠爱的弟弟豁出性命护他无虞的那一天,他的世界,是不是也像眼前这深浓的夜色,陷入彻底的暗色。
所以,他们才都成为了想要在黑暗里找到星星的那个人。
回到寝室,林以柠按部就班地洗漱看书,准时在十点四十分爬上床,等着晏析的视频。
可每天准时响起的视频通话今晚却迟迟没有来,等到十一点,林以柠给晏析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