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远门。”林念儿知道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席慕寒拧眉看着她，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良久的沉默，让气氛愈发压抑。
林念儿想了想，还是将心底话道了出来：“以后，祝你和白欣妍幸福。”
说完，她侧身朝前要走，却被席慕寒攥住了手腕。
“林念儿。”席慕寒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意，“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的事情从不放在心上，现在离婚了你反而还要给我强塞一段婚姻？！”
林念儿怔怔看着他，他眸低那毫不掩饰的怒火让他不解。
“难道你不喜欢白欣妍？”她忍不住问道。
席慕寒身体一僵，眼底的失望一闪即逝。
他松开了林念儿的手：“我终于确定，你真的不喜欢我。”
说完，他转身离去。
林念儿站在原地，隐忍许久的眼泪缓缓落下。
深吸一口气，她擦掉泪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她不想去猜他那句话的含义是什么，亦如她不懂他的怒火，他也不懂她的难处。
三天后。
林念儿剃了光头，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她将记事本拿出来一页页翻看，看到最后一夜的空白，久久沉默。
良久，她掏出笔，抬起输液的手缓缓写道。
“今天是2021年7月1号上午8点23分，还有两个小时我便要上手术台，主刀医生是席慕寒。”
“但我想，他应该不想再见到我。”毕竟，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不欢而散。
“如果我有机会醒来……”林念儿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能写什么。
醒得来，醒不来，她心里其实都有数。
这时，护士长走了进来，准备术前麻醉工作。
林念儿合上记事本放进密封袋中，交给了她。
“陆姐，如果我醒不来，你就把这个跟我一起烧了，如果我还能醒来，那就再给我。”
护士长红着眼眶接过，然后给她输入麻醉剂：“不要胡说，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
林念儿笑了笑，药效上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最终，缓缓阖上了眼……
另一边，席慕寒和一众医疗团队在办公室召开紧急会议。
这次很对阿尔茨海默症的新药试验和开颅手术，是面向国际会议的直播手术，届时全球数万名医疗同道都会在线观看。
事关整个医院和国家的荣耀，他和她的团队绝不能有一丝差错。
“顾医生，试验受试者已就位。”
席慕寒点头，起身走向无菌通道。
数十占白炽手术灯同时亮起，与此同时还有七八台摄像头，一并在手术室中亮起了红灯。
直播手术会议，正式进行——
席慕寒看着手术台上被绿布盖住得只剩一个头颅的瘦小身躯，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沉闷感。
他拧着眉，认真用紫色画线笔在患者头顶上画出切割区域。
一旁的助理护士如往常手术般播报患者信息：“患者林念儿，28岁，确诊阿尔茨海默症3个月……”
席慕寒手一抖，呼吸不畅：“你说什么？”
助理护士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席慕寒，她小心看了一眼旁边的摄像头，再次重复一遍。
席慕寒手中的画线笔一偏，他失控地掀开了手术绿布，俨然看到了林念儿苍白的脸！
席慕寒胸口剧烈起伏，心乱如麻。
林念儿早就生病了，但是一直没告诉他。
怪不得她要离开的那么果断。
“顾医生，现在是现场直播，需要尽快准备手术！”助理护士小声提醒。
“好……”席慕寒坚定着神情，“我知道了。”
作为医生的职责，席慕寒稳住了阵脚，竭力克制着心中的悸动，继续手中的工作。
这一次手术，是他最忐忑的一次。
他万万没料到有一天他和林念儿与一同进入手术室里面，更没想到现在的林念儿会变成他的病人。
六小时后，手术结束。
席慕寒看着林念儿的病床被推出手术室，摘掉金丝眼镜，拭去额头沁出细珠。
他靠着走廊的白墙逐渐蹲下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四周一片冷寂，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十分钟后，席慕寒这才稳定了呼吸，站起来往林念儿的病床走。
病房里。
林念儿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身边护士长为林念儿打理床铺。
席慕寒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站在病房外透过窗户望着，并没有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长终于从病房里走出来。
“顾医生，你怎么在这儿？还不休息吗？”她问道。
席慕寒默了一会儿，这才启唇道：“护士长，幸苦你来照顾子希了。”
护士长摇摇头，又道：“我一直视子希为妹妹，做事积极认真，是个十分负责的护士，只是没想到这么好的姑娘会瞒着我们那么久……她生病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过梧桐县吧……”
席慕寒神色一怔，想起了那时在救援帐篷里看见的药片。
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瞒着她。
忽然像是有种无形的大掌扼住了他的心脏，再慢慢收紧，窒息般的疼。
像是想起什么，护士长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和子希是什么关系呢？”
刚刚在手术台直播的时候，她就觉得席慕寒对林念儿不一般。
“我和她是夫妻……”话刚一出口，席慕寒想了想前两天林念儿发给他的离婚证书，只能又加一句：“曾经是。”
护士长顿时了然。
“幸好这次直播手术还算完满结束，再过俩天就能看见子希醒来了，真是太好了。”
“嗯。”席慕寒点点头，看着林念儿的目光中似有繁星闪烁。
他向来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这一次面对林念儿，他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
幸好这一次手术还算是成功，否则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护士长笑了笑，又将口袋里的笔记本拿出来：“对了，这是上手术台前子希交给我的笔记本，既然你是他丈夫，这笔记本还是你来交给她会更加合适。”
说完，护士长离开病房。
席慕寒拿着笔记本，原地发怵了一会儿。
疑虑一瞬后，打开门，走进病房里。
看着病床上的林念儿离他越来越近。
这迈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抬手将林念儿周边的被子捻好，坐在了床边。
从未看见过林念儿这般乖巧安静的一面，这一切都像是那么的不真实。
“林念儿，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满足我。”他喃喃自语着。
看着林念儿憔悴的睡颜，心底一阵苦闷。
他想起护士长临走的交给他的笔记本，这才目光移向手中的笔记本。
一页翻开，席慕寒看着巴掌大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瞳仁骤缩。
第十二章 她的录音
“2021年4月11号，我去医院做了检查，我的朋友林默为我坐诊，我被查出了阿尔兹海默症，回家的时候顾先生又跟我提出了离婚的事情，我决定不告诉他这件事。”
“2021年5月23号，因为记忆越来越差了，忘记了顾先生交代我说的事情，我不想失去记忆，也不想……忘记顾先生。”
“2021年5月9号，我们终于离婚了，离婚证已经得到了。”
“2021年5月26号，我决定，忘记顾先生。”
……
席慕寒翻看着林念儿的笔记本是秀气的字迹慢慢变得歪歪扭扭，还有几页的字迹被泪水侵染的模糊不清。
他心底泛起的涟漪逐渐形成滔天巨浪，在他心里翻搅着。
翻页的手不停颤抖着，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
再其中一页，他又看见那歪扭的字迹还写着：“害怕写不了字…所以用手机的录音功能录下来了，林念儿，你要记得看，别忘记了。”
席慕寒将病床桌边的手机打开，没有密码，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林念儿录下的音频足足有一百多条，每一条打开，都是关于他的记录。
席慕寒的嗓子顿然变得哽咽。
自结婚以来，林念儿与他的感情降至冰点，他深以为这场婚姻就像是一场玩笑。
林念儿不爱他，浪费了彼此六年的时间。
但他万万没想到，到头来会是这样的结局。
走廊外的灯光已经暗下来，唯有病床旁边的一小盏微弱的灯光照着席慕寒那一双好看的眼梢，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
天一早。
前来查房的护士推门进来。
令人意外的是在林念儿的病房里，她居然看见了鼎鼎有名的脑科医生席慕寒就躺在床沿边。
“顾医生？你怎么睡在这里？”
小护士的声音叫醒了沉睡的席慕寒。
见席慕寒转醒，眼中布满了血丝，眼下的昏黑，不由得心疼：“顾医生你昨天刚为她手术还守了她一夜啊？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顾医生还真是她见过最尽职尽责的医生了，这么悉心照料自己的病患。
“没事。”席慕寒起身，步子一斜，正要出去。
忽然，林默带领一群助理医师走进来，看着席慕寒的狼狈的模样，微微蹙眉：“顾医生，我们刚刚还在找你，没想到你就在这里过了一夜。”
“有事吗？”席慕寒重新将口带里的眼镜带上，恢复工作时的凛然状态。
“找你聊关于这次手术的问题。”
“好，现在就可以。”
“现在？”林默上下打量了一下，“以你这样的精神状态不太适合工作，最好是休息。”
席慕寒愣了一下，还是应声下来。
刚好他还需要回去准备一下林念儿需要住院的东西。
他正要离开，恰好听见林默跟身边医师的谈话。
“有谁知道林念儿的家属吗？一直取不到联系，我们需要跟她的家属谈谈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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